这就是世人梦寐以求的宫殿? 为什么到了夜晚,它是这样荒凉? 董卓,天下权势最高的人,终于住进了皇宫。 三天前,刚登基不久的皇帝被“请”出了这座从住进来就让他成日战战兢兢的宫殿。 新主人,刘辩的兄弟陈留王协,字伯和。 刘协必须在进行一系列诸如祭天、拜祖等活动后才能住进来——于是,刚刚喝得酩酊大醉的董卓在李儒、李肃等下属们怂恿下住进了皇宫。 让我也来体会一下身为天下之主的感觉吧!董卓想。 董卓已经迫不及待的翻身躺倒在龙床上。 “没有特别的感觉……”董卓喃喃自语。 宫女点燃的熏香让董卓彻夜难眠,他辗转反侧,感到浑身发烫,小腹中有股不可抗拒的原始欲望在升腾翻滚。 “鬼地方……即使露宿荒野也比这里好上百倍……”董卓翻身坐起,忍不住拔出随身配佩剑。 宫女见到这男子拔剑,个个惊慌失措,四散逃去。 董卓在偌大的宫殿里四处游走,宛如夜色中的孤魂,一种到达顶端的空虚寂寞随着某种不知名的躁动弥漫在他神经里。 “看来,药性是发作了……”黑暗中,有个身影似乎在观察着一切。 董卓双目迷离,神智已经有些不甚清楚,忽然视线中出现一个身影!那身影婀娜多姿、风情万种,竟是董卓多少年来魂牵梦萦之人!董卓张开双臂欲要拥抱面前身影,脚下却一个踉跄,仆倒在地。 董卓昏了过去。 汜水关外五十里,讨董联军大寨,中军帐。 帐内坐的便是十八路诸侯中业已抵达的渤海袁绍、南阳袁术、冀州韩馥、东郡乔瑁、河内王匡、北平公孙瓒、上党张扬、长沙孙坚、陈留张邈、广陵张超、豫州孔伷、山阳袁遗、徐州陶谦、济北鲍信、上党张杨、兖州刘岱和此次大规模军事行动的发起人曹操——西凉马腾负责在西线牵制董卓的后方。这些人平时有的毫无来往,有的互相为敌,也有的是兄弟和好朋友,现在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来到这里,虽然脸上挂着严肃而谨慎的神情,但心中想法各异。 “诸位,前面就是洛阳的第一道门户——汜水关,也是我们的第一个目标。现在请诸位来就是要讨论一下进军汜水的战略。”说话的人是曹操,年纪只有三十三岁的壮年男子,一身轻便装甲,外裹大红披风,蓄着很时髦的三绺短须,显得英武异常。他说话时目光炯炯有神,仿佛世间一切都难不住他一般挥动着右手指往汜水关方向。 “老朽想听听孟德有什么良策攻克汜水?”陶谦轻捏胡子的样子象极了丁原,只是他须发皆白,年纪也在丁原之上,此刻虽然心中对曹操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感到不屑和轻蔑,脸上却堆满不耻下问的谦逊表情。 “讨论什么?我们有大军四十万,只要大哥令旗挥动,踏也踏平那小小的汜水关!”袁术年纪不过二十七岁已经身居要职,说话自然显得莽撞而无礼。他这次率领的军队数量仅次于其兄袁绍的五万人马,达到了四万之众,所以对于其他将领似乎有种优越感。 坐在袁术身边的长沙太守孙坚忍不住斜眼瞥了身边这个狂妄的家伙,发出一声轻蔑的鼻音,皱皱眉头,没有说话。 “公路不要急噪,我军兵力虽强,董卓却也不可小视……十万禁军加上数目不明的精锐西凉部众……我们还是听听大家的意见为好!”坐在首席的就是公推的盟主袁绍——一个出身豪门的贵公子,虽然有着显赫的家庭背景但是却显得老成持重。袁绍深得人心,部下对他也是拥戴之至——不是没有理由的。 “可知道汜水关守将是什么人吗?”北平的公孙瓒算得上是职业军人,从十六岁起就在蓟燕一带与乌恒作战,是被称为“白马将军”的猛将。他对于联军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似乎并不感兴趣,而把了解敌情作为至关重要的环节。在公孙瓒身后,直立着三名装束几乎一模一样的年轻人,但是身高、长相却各不相同——中间的稍矮,无须,五官端正,眉宇间透出一股亲切;左首之人个头最高,有着一对当时是美男子特征的丹凤眼和一把长及腰腹的美髯,神色倨傲,对任何人似乎都漠不关心;右首之人膀大腰圆,一双豹眼怒睁,对于诸将的谈话也非常关心,不时有想要发言的举动——却被中间那人频频用眼色制止。 曹操忽然严肃起来,先走到帐中空地,向围坐的诸将环视,然后一字一顿道: “刚刚探明,汜水关新调来的守将是——董-卓-义-子——华雄!” 他说到“董卓义子”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将领都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等待随后出现的那个名字,一些人甚至在心中默念“千万别是他!”。当“华雄”两字读出时,虽然有差不多一半将领仍然为之一怔,但是先前的那种紧张气氛却是轻松了许多。 “华雄……所谓的西凉第一猛将……不足为虑……”孙坚把这句话埋进心底,装做若无其事的挺着胸膛。 “那么,明日约定华雄于汜水关外一战,不知谁愿意统帅本部兵马前去与之一战?”袁绍问道。 曹操忽然轻微地叹了口气。 虽然号称四十万人,但是没有统一指挥的联军战斗力大打折扣。虽然有公孙瓒、孙坚和自己的精锐部队,却没有办法集中起来指挥。的确,谁愿意轻率交出自己的部队呢?曹操入神地想着,已经忘却自己请战的决心了。 孙坚不紧不慢地酌了口酒,正要说话,旁边济北相鲍信已经站了起来: “鲍信愿意一战!” 孙坚略微笑了笑,收起了请战的话语。 “好!明日鲍将军为先锋,烦请公路、文节为后援,争取一鼓作气,拿下汜水关!”袁绍也知道自己不足以节制诸将,所以只能用半命令、半请求的语气派出了自己的兄弟袁术和冀州太守韩馥一并出战。 袁绍知道——对付华雄,光凭一个鲍信是远远不够的。 董卓缓缓睁开双眼。 阳光透过宫墙,照射在董卓脸上,射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血,四处都是鲜血。 董卓定下神,仔细看看,四周横七竖八的横陈着宫女们衣履不整的尸体,自己手里紧握着的佩剑上血迹已经干涸。 “难道是我?”董卓失声惊呼——他发现自己竟然近乎赤裸! 夜宿龙床!?奸杀宫女!?大逆不道!? 董卓忽然嘶声长啸,声音悲苦而无奈。 “来人!来人哪!” 董卓的亲兵们已经忙不迭出现——他们看到自己的主人已经口吐鲜血,再度昏厥。 汜水关外,鲍信的麾下和袁术、韩馥的部队合计三万人已经列阵以待。 华雄,就在他们的面前! 乌黑的战甲,不戴头盔只用一条书有“西凉华雄”字样的白布缠头的猛将,正在阵前向联军挑战。 “西凉华雄在此,谁敢出阵一战?!”声音低沉却带着威武,显然华雄伤仍未痊愈。 感到伤患隐隐作痛,华雄就情不自禁想到一个人——吕布,吕奉先! 待我坚守汜水退敌成功后,定要与你再战! 华雄斗志不禁昂扬,挥挥手中长刀,喝道: “关东诸将,谁来与我一战!?” 鲍信的弟弟鲍忠已经跃马而出,他扬扬手中长枪,二话不说就向华雄施以突刺。 的确,对待一个自己没有把握战胜的敌人,废话毫无用处。 华雄轻松勒马躲过这一枪,右手斩马长刀已经挥落——鲍忠立时身首异处!好快的刀!鲍信从目睹兄弟出阵到鲍忠被斩杀,可以说是转瞬的事情——待他反应过来,华雄亲兵已经将鲍忠首级取走。 “华雄!还我兄弟命来!!!”鲍忠歇斯底里的叫喊,挥动长剑发起了攻击。三万人向华雄的骑兵发起了进攻。由于命令来得太快,袁术和韩馥的指挥一时失调,顿时联军部队的队形变得混乱起来,一时间互相践踏、人马冲突的不计其数。 华雄冷冷看着讨董联军混乱的局面,手中长刀一挥,汜水关上已经出现无数弓弩手——一时箭雨纷飞,联军死伤无数。 袁术见士兵纷纷混乱,而关上弓矢又十分猛烈,不得不高喊道: “后退!后退!” 当大队联军乱哄哄的向后退到汜水关上弓箭射程以外时,华雄和他的骑兵开始了突击…… 洛阳,太尉府。 “什么人擅做主张,把华雄派去守卫汜水关的!?”刚刚苏醒的董卓得到华雄五百骑大破联军三万,斩首三千余级的消息非但没有丝毫欣喜,却怒声嘶吼,让前来报喜的胡轸浑身为之一颤。 “禀告主公,是李儒大人的命令……” “滚!李儒!叫李儒来!”大概昨夜宫廷事件的阴影还笼罩在董卓心里,这个一向对部下恩威分明的男人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李儒肥胖的身躯很快出现在病榻前。 “为什么把勇而无谋、只擅野战的华雄派去守关!?为什么不让李肃或者张济去!?”董卓怒视自己的女婿,“跪下说话!” 李儒惶恐不安,已经双膝着地,道: “小婿考虑欠佳,现在已经做出弥补,已经火速调拨李肃将军率军驰援汜水关。本欲进一步探听敌情,但侦察将军徐荣不知去向……” 董卓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怒气,费劲的支起半个身体,道: “起来吧……徐荣……我派去并州了……” 并州?!还跪在地下的李儒脸上浮现出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这时,门卫的声音已经响起: “徐荣将军求见~~~” “你下去吧!传令华雄不得出战,死守关隘以待援军。”董卓无力的挥挥手,李儒应声而下。 穿过中庭的徐荣正与外出的李儒遇上,后者诡异的目光让他感到心里一阵阵不舒服,只好低下头急步走入董卓卧室。 汜水关外,梁东屯,讨董联军大寨。 孙坚嘴角挂着微笑,看着垂头丧气的袁术、鲍信和韩馥灰头土脸的回寨,对自己年仅十三岁就从军的大儿子孙策说道: “打仗啊,就不能这样轻敌冒进啊。” 孙策是一个身材欣长的少年,尽管嘴边还只有一圈象征幼稚的绒毛,却有着不合乎年龄的老成。他听着父亲教诲,眼睛却不时瞟向败归的兵卒,嘴里模糊不清的念叨着什么。 袁术听到孙坚对自己的揶揄,停步狠狠的瞪着那江东豪杰,想说什么却终于忍住,跺跺脚回自己大帐去了。 此时,孙坚的部将程普匆匆前来,对孙坚耳语几句。孙坚点头道: “明白了,我随后就来。策儿,你多在军营中行走,仔细看看各营武备……父亲有事商议。” “孩儿遵命!”少年的声音无法改变,一种稚气明显的表露了出来。 半柱香工夫,孙坚回到自己的大帐,早已守侯的部下黄盖忙递上一封信笺,道: “今天一早用飞鸽送来的,是他……” 孙坚没有回话,挥手示意部下们退下,自己慢慢的拆开了信笺。 ——申时二刻,斩将夺关,挟击。 细细包扎的布条上,只有这么短短的一行字。 孙坚脸上的微笑变得灿烂起来。 在白马将军公孙瓒的大帐里,一干人正在议论。 “袁术那个草包,据说是部下俞涉舍命保护才能活着回来的呢!”说话的,正是当日军议时站在公孙瓒身后右侧的黑脸大汉。黑脸大汉脸上写着轻蔑和幸灾乐祸的神色。 “双枪俞涉也死了……可惜……”军议时频频用眼色制止黑脸大汉发言的年纪稍长的白面男子叹道。 “可惜什么?连韩馥的大将潘凤也死在华雄那家伙手里呢!啧啧!想不到董卓帐下有如此人物!”黑脸汉子说话时附带强烈手舞足蹈的成分,显现出性格中的急噪。 当天一直不做声的红脸汉子忽然闷声道: “据说华雄在吕布手下还走不到十合就败北,而且吕布还是手下留情才让他保住了性命。” 这话一出,三人都沉默了下来——那是一个怎么样的对手呵!? 这时,他们的上司公孙瓒走了进来。刚刚参加秘密军议的公孙瓒显得疲惫不堪,他把头盔摘下随手一丢,之后任由那白面男子替他解下披风,往自己大椅里一坐,出了一口长气,然后不无愤慨的骂道: “他妈的,这帮酒囊饭袋,个个只知道打进洛阳如何论功行赏……真是后悔应诏前来!” “嘘!”白脸男子慌忙做了一个小心说话的手势,“兄长说话小心,既已来此,后悔也无用了。我们当竭尽所能,剿灭奸党,匡扶汉室。” 公孙瓒翕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帐外亲兵禀告声打断: “乌程侯、长沙太守孙文台请将军过帐一叙!” “主公,我看的清清楚楚,墓碑上的确是吕懿的名字。”徐荣正在报告此次并州之行的收获,“父子俩据说是二十多年前从西而来。” 听到这句话,本来躺在榻上的董卓腾身坐起,匆忙问道: “吕懿!?果然是吕懿么?” “回主公的话,千真万确,墓碑上写着吕懿的名字。”虽然不知道吕布的生父是否值得自己风尘仆仆跑一趟,但是徐荣从未置疑过自己主人的命令。 “你且退下……”董卓在病榻上颓然的挥了挥手。 徐荣躬身而退。 当真是他?那么吕布岂不就可能是……董卓思绪顿时回到二十八年前 …… 五原郡,汉军营地。 那个时候的董卓,远没有今天的声势,只不过是左将军皇甫嵩手下一员偏将。虽有雄心壮志,奈何朝野上下盛行买官——董卓虽屡有战功,苦于无钱贿赂上司,一直郁郁不得志。 这一天,皇甫嵩召集部下,商讨如何对付日益壮大的匈奴分支——奉也达部。 董卓作为骑兵统领,也列席参与——虽然是末席。 “诸位,我军即将迎战鲜卑、乌恒与匈奴叛党,而目前有奉也达部约万余人挡住我军去路。诸位以为当如何处之?”皇甫嵩身着便服,在首席的座位上不紧不慢的提出军议的主题。 “昔,北匈奴为我朝合乌恒、鲜卑及南匈奴之力一举灭之,今彼等复叛,窃以为仍照旧法,以敌之力清剿敌自身,是为上策!”董卓的声音嘹亮而急促,几乎连基本的军营礼节都没有,让帐中的诸将纷纷侧目。 “嗯……诸将以为仲颖的建议如何?”皇甫嵩眼含喜色但面无表情地说道。他随后补充一句:“董仲颖今后有何建议切记先禀告上峰……不可如此性急……我等是大汉之臣,凡事当遵守礼制。不要学那些野蛮的夷人。” “末将知道了。”董卓心中觉得自己的上司过于迂腐,嘴上却不得不唯唯诺诺。 “对于仲颖的建议,诸位怎么看?”皇甫嵩问道。 一些人虽然觉得董卓的提议很有道理,但厌恶他这种毫无礼貌的莽撞,故此既不表示反对也不表示支持;另一些人求战心切,加之己方兵力数十倍于奉也达部,正想借剿灭这一支弱旅向朝廷邀功,自然对董卓意见不屑一顾。 皇甫嵩何等人物,自然明白下属们的心思,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小声地咳嗽几声,给自己的幕僚使了个眼色。 幕僚见了,赶紧说道: “董将军之言,其实并非毫无道理。只是谁来担当这使者一任?须知匈奴人野蛮无礼,这使者可得要一个智勇双全之人担当才行……” 董卓明白幕僚话里意思,赶紧跪下必恭必敬说道: “末将愿孤身前往逢也达部,必不辱使命!” 顿时大帐内鸦雀无声——是啊,谁还能说些什么呢? 说是孤身,其实不然。董卓在自己麾下武士中反复筛选,最后决定让武艺最为高强的小校吕懿作为自己的随从一同前往匈奴人的大寨。 “父亲!有紧急军情!”吕布焦急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往事中的董卓,他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勇猛的义子,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奉先。” 吕布没有注意到义父有别于往日的、异常温柔的眼神,跪下禀报: “汜水关被攻破,华雄战死!孩儿请求率兵前往虎牢关为洛阳把守门户!”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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