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回答这个问题,首先应搞清楚发生在建安二十四年八月间的那场洪水的程度,也就是说咱们要探讨一下那场洪水是否很大,大到“今日之危,非人力所支”的程度。另外,还要看于禁在洪水前后的工作,其部署对策是否妥当。如果以当时的形势,无论于禁做什么都于事无补,那么可以肯定于禁是遭受到“不可抗力”。我们可以认为于禁之败,非战之罪,皆是天灾所致。反之,于禁等难辞其人祸之咎。那么当年的水势究竟如何呢?遍翻《三国志》,在不同人物的传记中对这场大水的描述却惊人的一致:“八月,汉水溢,灌禁军,军没。”(武帝纪)“关羽攻樊,时汉水暴溢,于禁等七军皆没。”(曹仁传)“秋,大霖雨,汉水溢,平地水数丈,禁等七军皆没。”(于禁传)“会汉水暴溢,于禁等没。”(徐晃传)“会天霖雨十余日,汉水暴溢,樊下平地五六丈。”(庞德传)“秋,大霖雨,汉水泛溢,禁所督七军皆没。”(关羽传)我们从以上文字描述中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一、建安二十四年秋八月,汉江因连日大雨而泛滥,洪水从堤坝上溃冲溢出,使平地水深达到十米以上。二、洪水淹没了于禁的军队。那么,于禁扎营的位置究竟在哪里呢?遵照镇南将军、假节都督荆州军事的指挥官曹仁的命令,庞德扎营于樊城以北十里,于禁的部队应该离此不远。因为于禁传中说关羽乘大船攻打于禁,于禁登高望水,无所回避,便投降了,只有庞德不屈节而死。所以可以推测于禁的部队亦驻于樊城以北十里左右的地区。为什么要选择这里呢? “凡军好高而恶下,贵阳而贱阴,养生而处实,军无百疾,是谓必胜。丘陵堤防,必处其阳而右背之。此兵之利,地之助也。 上雨,水沫至,欲涉者,待其定也。凡地有绝涧、天井、天牢、天罗、天陷、天隙,必亟去之,勿近也。吾远之,敌近之;吾迎之,敌背之。军行有险阻、潢井葭苇 、山林蘙荟者,必谨复索之,此伏奸之所处也。”我在这里再废话几句,翻译一下这段话:孙子说:凡是驻扎军队,将帅总是选择在干躁不潮湿的高地,士兵们厌恶潮湿的低洼地;要驻扎在向阳的地方,回避开背阴处。驻扎的地方要接近水草,这样能提供粮草;又要安营在高处,这样军中就没有各种疾病,也就有胜利的保证了。对于丘陵堤坝,应占领它向阳的一面,要把主要的侧冀和后方背靠着它。这些对于用兵打仗有利的地理位置,是利用地形作为战胜敌人的辅助条件的。河水上游下大雨,水浪冲来,要徒步涉河的,应等待水流疏缓、水位稳定再渡河。凡是地形有险峻的山涧,断绝了人路;四面陡峭,天然形成的大井;三面环绝,易进难出的天然牢狱;草木深密的天然罗网;地势低洼,道路泥泞的天然陷井;地多沟壑,又深又长的天然地隙,遇上这些不利的地理地形我们必须迅速离开,不要靠近它。我们应远离这种地形,而去让敌人靠近它。相信于禁作为一代名将,深受曹公教诲,一定也读到过《孙子兵法》的这一篇章。但是安营下寨时为什么没有从中汲取经验?我认为可能有其苦衷。从地图上可以看到,樊城在汉水北岸,于禁督帅重兵屯驻于樊城背后,与关羽的荆州军隔江对峙。欲以孤城突前,示以形弱,吸引关羽渡江攻城,待关羽形成半渡之势,或顿兵挫锐于大河坚城之下时,于禁便率领七军主力,以机动部队出奇兵袭之,荆州军必败无疑。这与当时曹军的作战指导思想是相对应的,曹军打的是防守反击,不仅是消极防守,是一种寓攻于守的作战思路。于禁的作用相当于台儿战役中汤恩伯的第二十军团。这种部署从军事上看进可攻退可守,确有其利,但是却与地理形势大相违背。从地形图上看,樊城以北为大片的平原地带,这一地区今天是农田水利的灌溉区,海拔高度较低,地势低洼。一旦汉江洪水暴发,势必会遭受灭顶之灾。曹仁于禁以速胜论思想为指导,欲诱使关羽北上攻樊,乘隙寻歼荆州军主力,所以,不顾地理上的隐患,冒险扎营于易灌之地。事实上,这一招在初期的确收到了一定的效果,关羽在对樊城作了试探性进攻时受挫,庞德射中关羽前额,关羽的部队暂且退回。曹仁和于禁盼望着性情刚烈的关羽在遭受初期失利之后,会发动更大规模的、报复性的全面攻势,以便七军齐出,聚歼荆州军主力于樊城之下。然而,此后关羽的行动却完全出乎曹仁、于禁的判断,也许是由于伤势的关系,关羽勒兵河南,静观其变,并没有冒然发动新一轮的全面进攻。这便使得于禁的七军一时无用武之地,而且不得不久驻于险地。是否没有及时得到关羽受伤的消息,这个已不得而知。但是,此后樊城一连十几天连降大雨,河水持续上涨。我想这个时候,曹营中一定有人感觉到水患的危险,向于禁禀报过这件事。有的朋友问我:你如何能确定当时肯定有人通知于禁此时,难道当时还有人专门监测水情吗?对此,我的回答是:一连十几天的大雨,河水猛涨,不用象今天这样用专门的仪器详细监测,肉眼就可以看到,既然感觉到危险,将士们便一定会通知主帅的,我认为这是常理,无需求证。司马懿在远征辽东时,也同样遇上了连日大雨,“会霖雨,大水,平地数尺,三军恐,欲移营。帝令军中敢有言徙者斩。都督令史张静犯令,斩之,军中乃定。”此后司马陈圭又向司马懿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实际上也是以一种委婉的方式在劝告。他说:“昔攻上庸,八部并进,昼夜不息,故能一旬之半,拔坚城,斩孟达。今者远来而更安缓,愚窃惑焉。”由此可见,在樊城,面对连续十数日的大雨,河水猛涨溢出的形势犹甚襄平许多,故此从情理上说,曹营中一定会有人通报于禁并劝其采取对应措施的。然而奇怪的是,此时于禁明知部队有倾覆之险,仍然迟迟不愿下达移营就高处屯扎的命令,为什么呢?我认为,此时于禁仍然有他的苦衷。《孙子兵法》曰:“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和为变者也。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在军事上,部队的调动都是敌人进攻的良好时机。因为移动中的部队不再维持完整严密的攻防体系,拔营起寨、行军开进中容易顾此失彼,难以兼顾周围的敌情,采取有利的防卫措施。所以一般运动中的部队是较容易受到打击的。《三国志*王基传》中王基曾谓诸将曰:“今围垒转固,兵马向集,但当精修守备以待越逸,而更移兵守险,使得放纵,虽有智者不能善后矣。”又上书司马昭曰:“今与贼对敌,当不动如山。若迁移依险,人心摇荡,于势大损。诸军并据深沟高垒,众心皆定,不可倾动,此御兵之要也。”所以,既然已经错了,就只能错下去,寄希望于洪水不发,否则移营中遭到敌军攻击,后果便不堪设想。虽然于禁也为是否移营犹豫过,但是他最终选择了要赌一把,赌什么?赌洪水不会灌没全军。这是个极其危险的赌局,然而令于禁沮丧的是: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司马懿曾说过:“如果诸葛亮勇猛果敢的话,便会率军出武功依山向东扎营,反之,若向西在五丈原扎营,那么我军无忧矣。” 五丈原虽然不利攻敌,但致少立足于自身的安危。假如于禁、曹仁能象诸葛亮一样稳扎稳打,而不轻动冒进,未必会遭此大难。例如:可以以襄阳而不是樊城为防守支点,将战线前移,跨江攻防。于禁可将七军主力驻扎于今天武当山、荆山北麓,凭高视下。遗憾的是襄阳位于汉江南岸,守将是吕常。正因为吕常不是曹仁,非至亲嫡系大将,所以襄阳的防守并不受重视,这也不能不说是曹魏的一个悲剧。因此,我认为从军事指导思想和具体部署上看,于禁和曹仁是有重大失误的,因为他们错误地估算了敌人的动向,而且在危险迫近时,由于主观判断有误,没有及时采取相应的措施规避风险,然而曹仁最后力保樊城不失,功过相抵,但是于禁临危屈节,曹仁的失误和他的失误便都算到了他的头上,这也不应为太过。战争就是赌博,赌军队的命运,赌国家的命运。于禁和曹仁把宝押在洪水不会暴发上,结果他们输了,这怨不得别人,只能怨他们自己不该这样赌。[upload=http://x.bbs.sina.com.cn/forum/show_fpic.php?apid=forum&uid=1458967995&fpid=3291914&postfix=0&ptp=0][/uplo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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