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春秋 司马懿时代 232 上

232 年年初,吴的孙权幼子孙虑卒,太子孙登特地从武昌赶回,安慰50多岁的父亲。二月,洛阳那里,28岁的皇帝又有一个女儿夭折,这个叫淑的小婴儿仅仅在世上不到一月而已,曹睿爱女骤失,悲痛之下,追谥平原懿公主,并在洛阳立庙,下葬于南陵,还找了甄后的亡孙甄黄与之合葬,并让小舅子——郭皇后的弟弟——郭德改姓甄,封为平原侯,继承这小公主的爵位。这样之后,曹睿亲自送葬,还要带上全体后宫出洛阳去许昌。群臣一看,皇帝悲痛的有点失常了吧,您这一系列举动太让人震惊了。陈群进谏说,“按照礼治,八岁以下的孩子夭折都没有礼仪相配(*注下),更何况不到一个月的婴儿,现在您以成人礼送之,还立于庙,举朝素衣,朝夕哭临。自古以来,从来没有这样的。而且您还要亲自送葬,臣恳请陛下不要做这样对国家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注上按《仪礼》,十九至十六岁为长殇,十五至十二为中殇,十一至八岁为下殇,八岁以下为无服之殇)又听说您起驾去许昌,后宫全都要跟随。举朝大小,莫不惊怪,一时流言横飞,都不知道您到底是何意。臣认为吉凶有命,祸福由人,就算移走求安(当时有流言说皇帝这是避衰——总是夭折孩子——所以带上全部后宫),也不会有所改变。就算真的要移避,(洛阳)周围的金墉西宫和孟津别宫都可以啊,何至于举宫上下都要去(五百多里外的)许昌?这样公私花销的费用,都无法计量。请陛下再深思啊!”杨阜也说,“当初文皇帝、(前年)卞太后之时,您都没有去送葬,那是您重于社稷;现在怎么会因一个婴儿而这样隆重呢!”在魏国,当年曹操曾有遗命说,因天下未定,所以像丧礼这样的事,先不要尊崇古制(即守三年丧礼,基本上什么都不能做),下葬完毕后,就可以除服(恢复正常生活),在中央做官的,十五天的丧期;守军事边防的,不得离开本部。并且明确不得厚葬。曹操的丧礼过程仅仅不到一个月而已,这是魏武帝在乱世时的通达和明智(后来晋刚开国,群臣喋喋不休的讨论三年守丧到底是几个月,司马炎自认儒道世家,非要守满三年丧期——时晋、吴尚且并存)。曹丕完全照办,但夸张的是,老子刚过世七个月,曹丕就设立妓乐百戏,让遵从儒道的世家们见识了曹家的风流。曹睿的祖母卞太后下葬一个月之后,曹真就举军伐蜀,这是杨阜所说的皇帝“重社稷”的事,可现在对一个小孩子搞这么大的排场,皇帝是全国上下瞩目的中心,吏民不光要笑话曹睿不懂礼,还更会使普通民众饱受赋役之苦,愚民效仿盛行厚葬。这些中肯的进谏,曹睿完全听不进去,执意而行。三月,皇帝大驾启程,四月到达许昌,五月,曹睿再受打击,头年才生的儿子曹殷也夭折了。曹睿这个人有些迷信,227年洛阳修建曹魏宗庙的时候,掘出一块玉玺,上面写“天子羡思慈亲”,曹睿大为震动,于是在宗庙用最高的仪式祭祀。(窃以为有些人真是讨厌,所谓掘地出刻字玉石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不过是装神弄鬼搞天佐神授这样的把戏,偏偏有人利用皇帝思念甄后的感情造出这么个劳什子出来,愚民!)曹睿这几年连着夭折孩子,情急之下,居然把全体后宫都带出洛阳,搞得下面的人都传说皇帝是在避衰,可是这样的荒唐举动毫无作用。此后的曹睿在私人生活上全面腐靡,后宫的嫔妃人数连少府杨阜也搞不清有多少人;曹睿对汉武帝搞的接玉露延年益寿的把戏也深信不疑;寿春有个民妇自称是天神所下,曹睿也把这位神仙请到洛阳“营卫帝室”(镇宅大神?!)。大概在这个时候,曹睿收养了两个男孩子,就是曹芳、曹询(都是一岁左右),可能皇帝已经对自己失去了信心。曹丕曾经感慨人生死无常,说“生有七尺之形,死唯一棺之土,唯立德扬名,可以不朽,其次莫如著篇籍。”曹丕虽然做皇帝不大合格,可还有些文学追求。曹睿做皇帝到现在,追求都扭曲了,成了以修造宫殿为乐(实在是个心理变态扭曲的案例,应该看看心理医生~~)九月,曹睿在许昌起宫,修建景福、承光殿。卫尉辛毗是曹操时代的老臣,也是一个耿直的老头。以前曹丕说打猎真好玩,辛毗就对着说,“於陛下甚乐,而於群下甚苦。”说得曹丕无言以对。中书省的孙资、刘放是当前政坛的大红人,辛毗传称“见信於主,制断时政,大臣莫不交好”(之前蒋济上疏说“(中书)虽使恭慎不敢外交”已经是把孙资、刘放的专断说轻了),可是辛毗却从来不与这两人交往。辛毗的儿子辛敞劝说道,“如今刘、孙用事,众皆影附。父亲大人也应该稍稍降一下姿态,和别人一样,否则可能会有诽谤的事情发生啊。”辛毗正色回答说,“主上虽称不上聪明(说的真直白~),可也不是糊涂的人。我做事自有我自己的准则,我就不跟孙、刘交往,顶多是让我做不成三公罢了,能有什么危害?焉有大丈夫欲为公而毁其高节者邪?”恰在这时,毕轨上表说尚书仆射王思总是偏袒自己的旧吏,忠亮计略不如辛毗,应该由辛毗代替他的职位(尚书省的副职)。曹睿询问孙资、刘放(已经成习惯了?),二人回答说,“陛下用王思是取他为您效力,而不是因为他的虚名。辛毗的名声很好,然性刚而专,请陛下明察。”辛毗本来是侍中,孙资刘放这么一番话,老头反而被“出为卫尉”。卫尉以前属于九卿的高官,掌宫门屯卫,在曹魏的地位权利却开始下降,宫门屯卫的事早已是中领军的职权了。出为卫尉是说辛毗离开皇帝身边的侍中位置,反而成了有名无实的官(有说卫尉改掌冶炼铸造)。此时曹睿大修宫殿,辛毗上疏(这就是区别,中书、侍中这些官职随时在皇帝身边,有什么说什么;别的官就得要上疏,无法直接陈对应答,皇帝还不一定能看到)进谏说,“我听说诸葛亮讲武治兵,孙权则向辽东求购马匹,这样的举动,是他们想要对我们不利啊。如今连年谷麦都没有丰收,还要大兴宫室,(这可不是该做的事),请陛下为社稷考虑。”曹睿说什么?“二虏未灭而治宫室,直谏者立名之时也(我就知道现在修宫殿,是你们这些直谏的人显扬名声的时候)。我现在大修宫殿,是效仿萧何为汉做宫殿的规划,好让后世不用再劳累。您是魏重臣,应该明白这道理。”曹睿有他这番理由,还想要削平黄河边上的北邙山,在上面修筑高台,好观望数百里外的孟津(大概是现在郑州北郊的黄河滩看到洛阳,曹睿还真有想象力~~)。辛毗进谏说“天地之性,高高下下,今而反之,既非其理;这样凿山修台的工程,只会浪费人力,白白的让民众苦于劳役。再说如果黄河洪水泛滥,而丘陵皆被夷平,将何以御之?”曹睿听了这样的话,才停止荒唐的想法。可是别急,您还说什么,孙权向辽东购马?这不是去跟公孙渊做生意么?怎么回事?原来是三月的时候,孙权派遣将军周贺、校尉裴潜乘海北上去辽东,打算从公孙渊那里购买军马。曹睿一听,公孙渊现在都猖狂到这种地步了,我要找人收拾他。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孙权从海上去辽东的启发,当中领军杨暨推荐汝南太守田豫做讨伐公孙渊主将的时候。曹睿就指派田豫以汝南太守(属豫州)的职位假节,督青州诸军要从海路讨伐辽东(大致从莱州湾航海到辽东湾),还有幽州刺史王雄在陆路同时进军。当时蒋济就表示公孙渊当前并不是主要矛盾,而以这些军队不可能一举攻克辽东这样的远海之地。公孙渊的势力在辽东也不是一天半天了,魏本来水军就不是强项,现在上海军(?)更不靠谱,所以当田豫的青州诸军在海边徘徊的时候,曹睿又下诏召诸军返回。田豫是以前的护乌丸校尉,在职九年多,与护鲜卑校尉牵招等人,对骚扰魏北部边境的胡族采取招抚弱小、离间势强的策略,使“凶邪之谋不遂,聚居之类不安”,鲜卑的大部落轲比能始终不能对曹魏构成大威胁。可是幽州刺史王雄(*注三十一)想要兼职护乌丸校尉,王雄的支党就说田豫的政策是扰乱边境,为国生事。洛阳于是将田豫转为汝南太守,调离北方边境。此时曹睿下诏众军返回,田豫认为将近冬季的沿海必定有大风,吴的船队返航之际会躲开飓风沿海航行,会经过成山,田豫就事先在这里埋伏等待吴军,可是青州诸军却笑话田豫这个外地人居然在这样的空地等待吴军自投罗网?不出田豫所料(这个人真厉害,当初随曹彰讨伐代郡乌丸,就是熟悉风俗地形的田豫出谋划策立下大功),吴的船队果然遭遇大风,大部分船只被毁,吴军上岸后,被田豫军队伏击,周贺被斩。先前笑话田豫的青州诸将此时又掉了个,争相建议田豫应该入海把吴剩下的船钩取(好获得船上财物)。田豫认为吴败军肯定会死战,而且是在海上,魏军可不是强项,就没有答应。青州刺史程喜早就对这个外地郡太守反而凌驾于自己之上不满,对田豫的军事指挥也没有认真执行过。他知道皇帝喜爱明珠,就密表给曹睿说,“田豫有战功却禁令宽驰,这次得胜吴军得到的器仗珠金甚多,都放散给下属没有充公。”可叹田豫有功,却因为程喜的谗言没有得到赏赐,而这事也就这么没了下文,也没人询问或者调查是否属实。这样的事屡屡出现在曹睿在位时期,外地的上表都是中书省处理的,比如田豫本身的遭遇,正是蒋济所担忧的中书处理政事的差别造成下级官吏的曲迎,“臧否毁誉,必有所兴,功负赏罚,必有所易;直道而上者或壅,曲附左右者反达。”可惜皇帝曹睿并没有把这些当回事。*注三十一王雄是前文提到那位徐州刺史别驾王祥的同宗,即琅邪的大族,这是日后晋朝琅邪王姓重臣的另一支,后来晋的司徒王戎(位列竹林七贤)、太尉王衍(那位把钱称为阿堵物的空谈家,西晋灭亡的助攻手之一)都是王雄的孙辈。王雄历任涿郡太守、幽州刺史,他记载于史的几件事,包括称赞那位张狂的吴质“上所亲重,国之贵臣也”,劝上司应该多多亲近;和这次排挤田豫,都不值得称道。

友情链接:演义细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