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爽随度尚走出下屋,拐进公堂的偏门,到达一块四面为墙,两面各有一门的小空地。 空地的前方有几名衙差。他们手持棍棒,站在前方的那个大门前。 大门上方一个牌子上刻着‘牢房’两个字。度尚走上前去,几个衙差让开道,还有一个衙差拿着火把走到度尚前,看样子是要为他们看道。 那衙差从衣襟中掏出三把钥匙,瞄好了一把,依次插进固定在门上的三把锁。经过了三次粗糙的开锁声后,笨重的牢门被拉开。顿时,阳光射入阴暗的牢房之中。 那衙役走在最前面,荀爽和度尚走在后面。 尽管有阳光照进,但是牢房的尽头仍旧如深渊般。那闷热的空气被从铁栏杆的缝隙处钻进的阳光照透,尘埃颗粒清晰可见。 吱吱鼠声和囚犯的哀叹声充满了这牢房。荀爽踏着枯黄的草垫,脚底下发出松脆的声音。他似乎感觉到有什么细丝沾在了他的脸上,揪也揪不下来。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它抽出,透过阳光来看,原来是一丝蛛网…… 短短的几步路让人感到无比崎岖,就像翻山越岭般艰难。 那衙役走到一派铁栏杆前,说道。“二位大人,昨天晚上戒严时逮到十三名违反戒严令在街上闲逛的人都在这里了。” 荀爽冲着他身边的那排栅栏里看去,里面是一个半亩地大的地方,地上铺满了草垫,其中还爬着什么黑褐色的异物。 十几个人穿着不堪入目的牢服坐在墙角处,嘴里振振有词。 随着那衙役打开小门的声音,这十几人也不约而同的猛地站起。 荀爽环视这十几人,说道:“你们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啊?” 荀爽话音未落,这十几人便炸开了锅,他们张牙舞爪,乱成一团,互相抢着说话,但是说了半天,荀爽也没听懂半点。 他用力拍了三下手,用以维持秩序。过了片刻之后,这群人才安静了下来,荀爽这才再次张口:“只要你们一个个地告诉我你们昨天晚上在大街上行走的原因和地点我就放你们回家!” 荀爽说罢,牢房又再度乱作一团。 “停!一个一个说,要不然你们就得多在这呆两天!”荀爽威胁似的话使牢房终于停止了喧闹,“先从左边说起!” 荀爽话音未落,站在最边的一个青年就说道:“大人,昨天白天我生病了,一天都卧床不起,我们家就我一人,所以我也不清楚什么戒严的消息呀!傍晚的时候我好点了,本想冒着雨去药店抓药,谁知我刚刚出门十几步,衙差就给我逮到这里来了。” “你家住什么地方?你是何时被逮到的?” “我住城南,我大概是在……申时多一点被逮到的吧……” 荀爽点点头道:“是这样,下一个……” 不知不觉,荀爽已经审讯完了十二个人了。终于到达了最后一个人。此人中年模样,脸上留着粗短的络腮胡子。 “我家住城东北……”说到这里,他打了个嗝,浓浓的酒气从嘴中冒出。 “那你昨天为何被抓?” “我……我……噢!对了……”这人醉意未退,说起话来驴唇不对马嘴,“我昨天在家里……斗鸟,结果……结果鸟笼被我不小心打开了!……我……我那只金丝雀飞走了……结果我就跑出去找那鸟……后来……再后来……我在地上发现了我的鸟……” “你说谎,你不是说鸟飞了吗?怎么在地上发现了”那醉汉刚刚说到这里,就被度尚给打断了。 “你……你不明白!我那只鸟……它……它死了!”说罢,他缓缓从微微鼓起的衣衫中掏出一个黄色的东西——一具鸟尸,“喏!就是这个……唉……这鸟我买来也用了五两银子呢……怎么说死他就死了呢?!……” 荀爽接过这鸟尸,只见它金黄色的羽毛上糊着一层血迹。荀爽又轻轻拨开它麻密的羽毛,层层的看,直到他看到了这鸟脖子上的一道伤口后,才停了下来。 “你是在哪里捡到这只鸟的?” “就在……当时我喝醉了,只是在雨中乱走……好像是在……哎呀!我记不得了……不过我听周围有……水声……” “废话,下着雨当然会有水声!”度尚又插上嘴来。 顿时,这醉汉变得很认真:“不,不是雨声……比雨声大得多!” 荀爽接着问到:“那你是什么时候找到这死鸟的?” “我哪里知道?我连方向都搞不清……甭说时间了……” 说到这里,荀爽对身后那衙役问到:“你去把昨天晚上抓捕这醉汉的官差叫来。” “是……”衙役离开不久,又回来了,此时他身后已多了两个人。 “昨天是你们两个把此人逮回来的吗?” “回大人的话,是的。” “那你们是在何时何地逮到他的呢?” “是在……子时左右吧!那地方……对了!就在溃塌的河堤旁边!” 那醉汉停罢毫不知情的说道:“河堤?什么河堤?” 荀爽道:“把具体情况说一下!” 衙差边回忆边说道:“子时左右,我和王虎穿着蓑衣巡夜,看看有没有什么违反戒严令的人。当时我们沿着城西北的河岸走着,突然,我们看到远方有个人影闪过,可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不见了!我们以为是盗贼或者小偷,便朝人影出现的地方走去。我们走过那个河堤,当时还完好无损。我们二人见那人不见踪影,就以为是眼花了,朝别处走去。结果就在此时,路中央躺着一个人。他左手攥着一只死鸟躺在地上,脸红彤彤的,一看就是喝醉了。但是他能到达路中央一定是出门了,所以我就把这人抓到了县衙里。” 荀爽听完了这人的陈述,又问另外一人,另外那衙差也说是这样。 “你们听没听到河堤崩溃的声音?”荀爽问二人。 “没有呀,只是我们回到府衙门口的时候听见一个巨响,听声音是在很远的地方。也有可能是雷声吧!” 另外一个衙差说到:“这府衙是在城西南角,那河堤是在西北角,其间少说也有一里,如果是河堤声也不无可能。” 荀爽点点头,转过身来,对度尚说到:“度大人,对于释放这些人的事姚县令是如何吩咐?” “他说审讯完了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一天后就可以放走了。” “我看这些乡亲们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而且已经是下午了,就先让放他们回家吧!” 荀爽说罢,那群人欢呼几声,大摇大摆的蹿出了牢房…… 正当那醉汉迈着蹒跚的步伐,也要离开之时,荀爽命令衙差拦住了他,并说道:“兄台莫走,你是本案的证人之一,你先留在县衙里三天吧,由县衙提供你的衣食住行!” 说罢,荀爽让度尚把这醉汉的住所安排了一下,就走出了这牢房。 离开这阴暗的牢房,耀眼的阳光迎面袭来,让荀爽不得不先遮住它。等他慢慢适应过来后,便放下了手,这时,他眼前出现了王援的身影。 “大人,我已经打听清楚了。” “好,好!上下屋去谈。” 两人走进下屋,锁上门窗,开始了谈话。 “怎么样,王援,你有何收获?” “大人,我这就把打听到的都告诉你。” “快说来听听!” “首先是关于那被水淹没的客栈中住的人的问题。我刚才回到现场,遇见了那客栈的老板和老板娘。据他们说,昨日一早有一富贵人家到来,说是要包下整个客栈,并且给了他们好多银两。那家人说他们老爷有病在身,不能让其他人打扰,就连老板和老板娘也不让在那家客栈里过夜。他们收了银子也不好推辞,昨晚就去住了别的客栈休息的,谁知道一晚上下来就成那个样子了。” “那家客栈的老板和老板娘都是什么身份?” “据旁人说他们都是老好人,和邻里亲朋关系都不错。我想也不会有人要置他们于死地吧!” “如此说来,这事情和那富贵人家脱不了干系。” “我想也是,所以我就问了那富人家的情况。他们说那一家的老爷和夫人是用轿子抬到门口的,后面跟着男、女甲丁各十人,还有几个打扮妖艳的夫人,好象是那老爷的小妾。我觉得最可疑的是他们描述的那家少爷,骑着高头大马,腰别一把长剑,一股傲气逼人的样子。” 荀爽听了王援的描述,想起了昨天在襄阳街间的那一幕,清楚了一个事实——那少爷就是王宦游,而那富人家,就是王宦游一家。 “子丰,你可知道那少爷是谁?” “谁?” “就事你在巨鹿剑庄的师哥呀!” “啊?王……王宦游?!” “正是。” “怎么会这样?难道有人要用水淹死他们一家?!” “现在还不是太清楚。对了,你还有什么别的收获吗?” “哦,我打听了一下那河堤崩溃的时间,老乡说差不多在子时多一点。” “那你有没有看到尸体?” “没有,因为当时那洼地还是被水灌满的。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大人,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机变山的事情我想咱们是暂时找不到什么线索了,不如现在咱们先从这个案子开始调查,也许还会获得什么意料之外的收获……” 机变山的事情仍一筹莫展,而现在,又多了一个河堤崩溃案,这让荀爽感到了一丝的压力。不管怎样,他只能顺其自然,这样才能从容面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