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夜品江涛

“永恒”是我们一直的期盼,是不能抓住的梦。可我们无法存在太长时间,总有一天我也会消失,就如同你消失在历史的彼岸一般。但你的名字会永远流传下去,是的我相信,那时无人记得的我也会随着你的名字,存在于,未来的另一端……我知道,一切都抵挡不住一样东西——等待。消磨一切,暗淡一切,只有一个笑容在其中逐渐清晰,逐渐真实。从前我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几乎没有过放声大哭,或是放声大笑。少年的我只是让自己脸上带着温柔谦冲的微笑,也是夹杂着傲气的微笑。现在我终于懂得挥霍自己的情感,开心的时候我可以笑得前仰后合,哭的时候可以哭得哽气倒噎。可是我却问你,我是不是老了?当然没有。你在我这个年纪,刚成为建威中郎将,一个令我仅仅是提到这个称呼就觉得刺痛的衔直;而且现在二十四岁的我,远不如伯符十七岁的成熟。是的,我不过是想要一个借口,籍以解释自己种种颠倒和畏缩的行为。如果我不是老了,为什么失去了追逐的勇气?如果我不是老了,为什么肆意着放任的狂妄?一切都需要借口,好让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其实你一点也不老,你只是个孩子。你这样说:你不过是等待得太久。可我本是自己选择了这样等待,甚至明明知道,早该在一个世纪开始以前终结。我幻想过,江畔的旌旗里有你冷澈的双眼,静得如寒夜秋水,傲得如风中霜华。那时你会笑我傻吧?其实你没有,你看着我,给了我一个漫长的温柔微笑。只要怀抱着这个微笑,我就相信,一切证明你存在过的证据,都永远不会被时间和历史消磨。当你在战场上指挥若定的时候我跟在你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为了湮灭阻隔在你我时间的时光,让自己停留在你身后的这个位置,我用江南的轻风给自己插上一对翅膀。你修长有力的手指拂过我发梢的露水,然后把自己的燃烧的烈焰一样的披风覆在我肩上:怎么可以不打伞?真是个傻孩子。那我就是个傻孩子吧,可是你把我头发揉乱了。——那我就是个傻孩子吧。只有这样,我才相信自己的翅膀可以飞越大江两岸,可以承载起那么多希望和梦想。我飞起来,挟着呼啸的东风,把你覆在我肩上的火焰撒遍长江北岸。你说过的,那样大的大雾,之后一定有持久放晴的日子。是呀,阳光如此灼热,所以连艨艟也像我煮一瓯清茶的劈柴一样燃烧起来,也不是不可能的吧?可是在时间的流转中命运渐渐偷换了一切,而身在其中的我们却懵懂无知。不知什么时候,发现我们的距离竟然这样遥不可及。到底是我无法跟上你的脚步,还是我已经行得太快,去得太远?我一下子超越了时光超越了山河,是不是已经飞得好远,远到看不见你的地方?建安的十五个年头,腊月,三日。冬日的江南,下的仍是微微细雨。那是江南的恸哭吧。而我回到我的时代,看着一切一切的繁华美丽,看着来来往往的芸芸众生,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虽然我知道,这个时代拥有着我,我却并未拥有这个时代。我想,我是属于一千八百年前那个缤纷的乱世,尽管,那从不曾属于我。结果还是不能停止,还是一直等待下去。等待等待。永远永远。日薄西山。望着如血的残阳,感受着清柔的微风。不经意间,当年的往事猛地倾泄而下,将我所有故做姿态的玩世,所有自欺欺人的冷漠打得措手不及。再一次,再一次的想起——似乎笼罩了整个长江的大雾中,开始现出了孔明那插满羽箭的船影。远远的,公瑾早已站在南屏山上。我说,杀了他,否则你会死,你会因他而耗尽自己的生命。那时候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良久之后指着在雾中犹如画卷的江北远山,问,山的那边是什么……?山的那边还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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