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乱起的转折点,兼论王允

读吕思勉先生所著之通史(《吕著通史》),曾记得先生讲过一个观点,认为王允与吕布合谋诛董卓后,没有能够安抚李傕等属董卓旧部的凉州兵将,而置其于不得不反的地步,遂致京师(长安)变乱,朝廷失去其仅存的一点基础与威望。山东各路诸侯才有了割据的可能,并导致以后社会政治长时间失序。而王允在其中,虽诛董卓有功,而不能根据情势采取果断措施,而导致变乱发生,过亦大矣。笛子兹援引史实,引申这一论述。《后汉书·王允传》载:允初议赦卓部曲,吕布亦数劝之。既而疑曰:“此辈无罪,从其主耳。今若名为恶逆而特赦之,适足使其自疑,非所以安之之道也。”吕布又欲以卓财物班赐公卿、将校,允又不从。而素轻布,以□客遇之。布亦负其功劳,多自夸伐,既失意望,渐不相平。董卓将校及在位者多凉州人,允议罢其军。或说允曰:“凉州人素惮袁氏而畏关东。今若一旦解兵*(关东)*,则必人人自危。可以皇甫义真为将军,就领其觽,因使留陕以安抚之,而徐与关东通谋,以观其变。”允曰:“不然。关东举义兵者,皆吾徒耳。今若距险屯陕,虽安凉州,而疑关东之心,甚不可也。”时百姓讹言,当悉诛凉州人,遂转相恐动。其在关中者,皆拥兵自守。更相谓曰:“丁彦思、蔡伯喈但以董公亲厚,并尚从坐。今既不赦我曹,而欲解兵,今日解兵,明日当复为鱼肉矣。”卓部曲将李傕、郭汜等先将兵在关东,因不自安,遂合谋为乱,攻围长安。董卓率凉州兵进京,他自然是有政治野心的,但其时基本上还没有产生要推翻汉朝或削弱中央政权的念头。其属下兵将没有什么明确的政治目的,但西凉之地,由于远离中原而与羌族等民族杂居,凉州兵受中原礼法观念影响较小,兵将对汉朝没有多少忠义的观念,他们的行动主要受求生及物质方面的动机影响。再加上,东汉后期,对西北的羌族在经济政治上剥削压制,羌人对汉朝有相当的不满,而凉州兵中有不少羌人。而这样一批对朝廷并不十分忠诚的军队进入京师,对朝廷绝对是非常危险的。此时,董卓被诛,凉州兵不会象中原士大夫那样去想董卓是否是汉贼该杀,他们只会因为自己的统帅被杀而惴惴不安,担心朝廷也会拿他们问罪,因为他们不太了解那个代表中原汉人的朝廷会如何对待他们,因此,这时他们是急需安抚的。而此时王允不仅没有在政治上拿出安抚他们的措施,还提出罢兵的建议。本来如果实行安抚,很快就可以收服这些凉州兵的,朝廷力量可以得到增强。由于凉州兵并不完全忠于朝廷,从长远讲,解散他们也是可行之策。但即使一个正确的做法,如果时机不对,结果却可能适得其反。此时凉州兵本来心里就不安,罢兵意味着解除他们的武装,他们当然会认为这是朝廷要解决他们的第一个步骤,自然会加深他们的恐惧和不安。被置于死地的凉州兵必然选择反叛。而此时董卓刚刚把朝廷从洛阳迁到长安,朝廷在长安根基不牢,有没有多少可依恃的军队,凉州兵的反叛便取得成功。凉州兵在长安反叛造成了两个恶果:从长安的情况讲,凉州兵将文化素质低,取得政权后根本不从长远考虑。本来如果是有政治头脑的人,可能会尽力维持并利用东汉朝廷;但现在这些没有政治野心的凉州兵将只会图眼前享乐,并且还由于分赃不均互相攻杀,使关中百姓蒙难。但更重要的恶果是导致长安的中央朝廷失去了仅有的威望,因为朝廷现在被不忠于也并不想维持这个朝廷的凉州兵控制,其他诸侯便有了充足的理由可以不再理会朝廷而去追逐自己的利益。曹操曾说过一句话,大意是如果没有我的话,不知会有多少人想要做皇帝。本来若有一个合法的皇帝在,很少有人会产生做皇帝的想法,但当皇权失去合法性,每个人的欲望也便被点燃了,这是天下进入动 乱的一个最重要的心理因素。而王允的言行正体现和代表了当时典型的士大夫心理及形象。《后汉书·王允传》载:允性刚棱疾恶,初惧董卓豺狼,故折节图之。卓既歼灭,自谓无复患难,及在际会,每乏温润之色,杖正持重,不循权宜之计,是以髃下不甚附之。……城陷,吕布奔走。布驻马青琐门外,招允曰:“公可以去乎?”允曰:“若蒙社稷之灵,上安国家,吾之愿也。如其不获,则奉身以死之。朝廷幼少,恃我而已,临难苟免,吾不忍也。努力谢关东诸公,勤以国家为念。”王允这样的士大夫对待凉州兵将基本是欺软怕硬,董卓兵势盛时,“惧董卓豺狼,故折节图之。”消灭董卓以后,轻视凉州兵,不愿费心招抚他们,这不是王允能力或个性上有什么不足,而是反映了当时士大夫普遍的心理。及至最后局面不可收拾,他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宁愿以死相徇,而决不苟且偷生。王允个人值得悲叹,因为这代表了东汉士大夫政治不可避免的悲剧性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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