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三十功名,两千年后——(6)

六.  “……只须遣一介之使,扁舟送两个人到江上。操一得此两人,百万之众,皆卸甲卷旗而退矣。  “江东去此两人,如大木飘一叶,太仓减一粟耳;公等若能遣此二人,幸甚。”  子敬已急得有些不知所措,而我与孔明都视而不见。  “那么,孔明先生:然后呢?”  我不会中你的激将之计。在熟读历史记载的我面前,你的真实想法无所遁形。我会顺着你的话题说下去,孔明先生,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办法?  “如此,曹操自然心满意足,退兵离去。”  “很好。”我无视子敬的意愿,挥手制止他开口,“孔明先生既然有如此妙法,定已寻访到这二位女子的下落了?”  孔明仍笑得自得:“惭愧。亮自新野一战,奔波不定,着实未曾寻访。但将军既然与亮愚见相同,寻访一事,自然轻而易举。”  好个孔明。轻轻巧巧便推送到我身上了么?  “好。如此……”  如此,就烦劳先生,持瑜将令,带人速速寻访这二位女子罢。  我本想这样说来。  可是,话才出口,已噎在在喉头。  然后又当如何?我便当真将她的姐姐,还有她,献与根本还搞不清状况的曹操去么?!逸风啊逸风!你也太将天下英雄小窥了!  这一刻我的伪装再也做不下去。不知名的情感在胸中翻腾反复,我已按捺不住。  我猛然拍案而起。  却说不出话,不,是无话可说。  “——孔明先生!”  哦,子敬,是子敬。  “孔明先生,你却有所不知!那大乔乃是孙伯符竟军之妻,那小乔,那小乔……”  我很惭愧。一直为我故意忽视的子敬,却急急想要为我解围。  我看看孔明,他一脸疑问,显然是“那小乔又如何?”  我不能再沉默。我,也不想再沉默。  我大步跨到孔明面前。  “大丈夫,若果真能解江东之危,又何惜妻子?  “孔明先生,你还要装做,不知那小乔是瑜之发妻,然后惶惶然告罪么?”  他平静地看着我,而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急促地将满腔不快一倒而出:  “即便先生适才所言句句属实那瑜送二乔过江而后又如何呢?当真能解江东之危?要了子女,就想要玉帛;要了玉帛就想要禾黍,要了禾黍就想要兵马要了兵马还想要土地!人心苦不足,既得垅,复望蜀。如不将江东整个蚕食鲸吞那曹贼野心又岂有穷尽之日?!”  那双眼睛深不见底,从里面,我看不出什么。  “……主降者大义凛然,主战者也是大义凛然。为了天下苍生,或是为了主公厚恩:还不是这里面,包含着一个‘我’么?  “我等,有谁不是为了自己?除了子敬,有谁不是为了自己?!”  我逼近他的脸,恶毒地笑着:  “——孔明先生,你说啊?  “……你,还是我?”  “公瑾。”  我感到一双宽厚的手搭在肩头。转过去,对上的是子敬关切的眼。  我长叹一声,缓缓将手放开,垂下头。  “……孔明先生,瑜……失礼了……”  “将军莫要过于挂怀。本来是亮先有失礼之处。”孔明这样说着,面带笑意,是宽容和了解的笑。只有此时此刻,他的神情才显得真实。  我慢慢坐回原处,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  “……吾承伯符寄托,安有屈身降操之理?适来所言,故相试耳。吾自离鄱阳湖,便有北伐之心,虽刀斧加头,不易其志也!望先生助一臂之力,同破曹贼。”  孔明深深一揖:“若蒙不弃,愿效犬马之劳,早晚拱听驱策。”  握住子敬的手,我有了一点脚踏实地的感觉。  “来日入见主公,便议,起兵。”  目送孔明远去,我双膝一软,几乎倒在地上。  全身的力气仿佛一下被抽干了,那种压倒了一切知觉的疲惫,使我几欲晕去。  “公瑾,公瑾!”  子敬搀扶着我回到厅内,让我坐了下来。  “……为什么?”  “嗯?”我一时没会过意来。  他注视着我,眉头深锁:  “有必要针锋相对到这个地步吗?”  我心头一窒,闭上眼睛。  “子敬。  “你不知道吗?子敬,他只不过想利用我们而已啊。”  所以,就是要…就是要与他针锋相对啊。  他抬起头来,远望着门外一派夜色。  他是那么平静和镇定。  “……我当然知道。”  我怵然一惊。  那神色不是我以为会在他面上出现的。  他看着我,象是问我,也象是自问:  “可是,我们也是利用他。  “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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