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三十功名,两千年后——(5)

五.  “大敌当前,贤伉俪好自在啊!”  鲁肃带笑的声音把我唤回现实。看来,他与公瑾确是无话不说的好友,他来到这里,甚至不需要通传。  这一刻,我真心感谢他的调侃。  我就势退后两步,与小乔分开,她便笑意盈然的向我说:  “看…我说了不是?”  我摇头苦笑。任谁都会以为,是为了鲁肃突然的来访。  这“忠厚长者”稍一愣,随即一脸的了然:“哈哈……就容贤伉俪相聚一刻吧!”  他转身匆匆离去。留下身后,暗中舒了一口气的我。  小乔轻轻取下盖在琴上的白绢,含笑望着我。我知道,是我“表现”的时候了。现在我强烈感谢我们历史系的音乐导师,他出于对工作的热爱设法找到了古代全部(!)的名曲,并统统熟练……而我,出于个人兴趣也把一曲《长河吟》学到熟能生巧。  考验我演技的时候到了。  时过境迁,即便这个梦一般的经历早已结束的现在,我仍然不知道:那天随鲁肃来访的孔明,究竟从我琴声中听出什么没有。他微笑,笑容里仿佛一切都了然于胸。  眼前的孔明,比我想象中年轻得多。他自信,意气风发。  有什么从心底升起。嘴唇渐渐抿成一道弧线,眼睛渐渐发亮。  我想,至少我给自己多找到一个与曹操交战的理由。  “孔明先生……”  我与孔明见礼,引他们坐下。按照记载,我与鲁肃就降与战的问题争论不休。而一边袖手旁观的孔明……抱歉呢。我不会让你笑得太久……  于是我从种种角度列举不能与曹操开战的理由,鲁肃则一一辩驳乃至手足无措。他不曾料到,寄托着自己深厚希望的,一直全心信任的公瑾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对不起了啊,子敬。我并非完全是故做姿态,所有有可能导致失败的因素我必须全部摆到台面上,我输不起。子敬,你不会知道我有多么想要回到我的时代,我有多想回家。  “曹操以天子为名,其师不可拒。且其势大,未可轻敌。战则必败,降则易安。吾意已决,来日见主公,便当遣使纳降。”  后来我带点狡黠的笑,这样说。  没想到他立刻就拍了桌子:  “公瑾!今曹操驱众南侵,和与战二策,主公不能决,一听于足下。伯符遗言,‘外事不决问周郎’,今正欲仗将军保全国家,为泰山之靠,奈何从懦夫之议!公瑾,你、你……”  我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诸葛亮,却见他始终笑容满面,全然没有劝架的意思。  ……你倒好自在啊。孔明先生?  我本来不想如记载中问一句“先生何故哂笑”,可是他这个样子,着实让人有气。  “子敬休要着恼。你看孔明先生意态从容,胸中定当早有主意。你我二人,不妨听听孔明先生的高见……先生远来江东,不会就是为了看我二人的笑话吧?”  他居然干脆笑出声来!!  “亮不笑别人,笑子敬不识时务耳。”  哼……是我造成了这个局面,我也明白他并非真的嘲笑鲁肃,而是在讥讽我。可是,眼见鲁肃立刻涨红了脸,我还是很生气。  “先生如何反笑我不识时务?”  “公瑾主意欲降操,甚为合理。”  “你……你也如何说此?”  我作出略微沉吟了一下的样子:“先生此来,不会就是为了赞同在下的愚见吧?”  我的表演暂告一段落。现在,该看孔明的了。《铜雀台赋》是么?这篇赋,我也特地背得烂熟。  “……此赋,公能记否?”  “吾爱其文华美,尝窃记之。”  “如此,试请一诵。……”  “——从明后以嬉游兮,登层台以娱情。见太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所营。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临漳水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立双台于左右兮,有玉龙与金凤。揽二乔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俯皇都之宏丽兮,瞰云霞之浮动。欣群才之来萃兮,协飞熊之吉梦。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天云垣其既立兮,家愿得乎双逞,扬仁化于宇宙兮,尽肃恭于上京。惟桓文之为盛兮,岂足方乎圣明?……”  孔明,你真是个天才。你那抑扬顿挫、婉转曲折的诵读,水银泻地般的嗓子,配上历来以“文辞华美”著称的《铜雀台赋》,直令我沉醉其中。可是,从魏晋后多少人都误以你诵读的《铜雀台赋》是原文,只当你不过将“桥”曲解为“乔”。你啊!能有几人注意到,就连那“飞熊之吉梦”云云,也不过是你的杜撰呢?  “……休矣!美矣!惠泽远扬。翼佐我皇家兮,宁彼四方。同天地之规量兮,齐日月之辉光。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君寿于东皇。御龙旂以遨游兮,回鸾驾而周章。恩化及乎四海兮,嘉物阜而民康。愿斯台之永固兮,乐终古而未央!”  我鼓掌起身。  “好!孔明先生果然博闻强记。不过……”  我脸上笑意愈深:  “若不是瑜记错了,其中有两句仿佛应该是……‘连二桥于东西兮,若长空之锁殊。’”  我与孔明相视而笑。身旁,鲁肃莫名其妙地看看我,又看看孔明,不懂我们这是闹什么玄虚;也或许,他根本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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