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白云更寂寞(一---六)

踏血如焚,独听青钢吟,一枝韶华飞素绦,为谁染征尘。……(一)乱世,死亡混着鲜血从天空中陨落,象常山纷纷扬扬的雪。雪落满他的枪,他的马,他的全身,银装素裹。飘飞的雪,是云。他的白衣,正如他的名字,会在轻舞飞旋之间带给世界一场缤纷而晶莹的花。---仿佛乱世的死亡混着鲜血,从天空中陨落。(二)他正值用梦想和信仰渲染人生的年纪。渴望燃烧的生命之于寂寞,如同没有白云就会空旷而贫血的蓝天。然而天永远是灰蒙蒙的,渗着阴冷的暗红。令人窒息的颜色偏偏无声而狰狞地爆裂,急遽扩散。他手中的长枪蓦然将浓雾破开一道白虹。这杆枪,有着让他痴迷而狂醉的美丽。而那道虹,从他指间抛出了一个梦想的起点,却寻不见其归属的终点。他期待着有一片云,哪怕是一抹云丝从雾的罅隙中溶溶而出。天空却依旧阴霾,象黯然神伤的琉璃。他让磐河奔腾咆哮在血管里,又把心底的云影绞碎在裂岸的狂涛中。于是有第一缕鲜血溅到他握枪的指缝间,冰凉的,象自己盛开的枪花。他的枪,他的手,从此失去了贞洁。(三)月光下他试图抖落袍袖间的血迹,想象着它们以故乡雪的姿态随风吟舞,融合成一地断翅的红蝴蝶。然而白云是不会滴血的。藏青与水银的色调中,他轻轻叹息。擦亮自己的枪,任它随意所至地舞动。手腕的感觉渐渐宛转如秋水,长枪的光芒也随之格外柔滑,游鱼一般。明与暗,光与影,流与波,在没有云的月下恣肆徘徊。(四)公孙氏投以他的青春的永远是暗无天日的阴影。紫檀铜炉中的沉香屑,不能带给他丝毫的温暖和芬芳。他深深体味着蒙了尘的旌鼓和号角的寂寞。他终于独自步出空荡荡的帏帐。易京楼却是夜夜笙歌,醉舞罗裙,妖冶而诡异的香气浸染他的骨髓,令他感到一种凛冽的不安。抬头,蓝天日复一日地空旷。云的宿命。直到他邂逅了那个面孔沉静如水的男人,他叫刘玄德。那男人对他说,你是我前世相欠的人。他们在推心置腹中醉得忘乎所以。他拔剑起舞,房间里光影时而交错,时而凌乱。剑锋过处,灯花寥落,一切又瞬间归于寂静。黑暗,沉默。公孙瓒回军时他看到那男人的眼泪,流动着年轻的他从未见过的孤独。冥冥中有淡淡的云告诉他,你需要等待。(五)他的枪开始变得疯狂。银光与鲜血有着一种纠结的暧昧,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掌控着每个敌人的头颅。他听见喉管断裂的脆硬的巨响,这声音足以让整个世界倾斜。“战斗,惟有战斗,才是我彻底掏空自己的执著!……”他微微有些眩晕。在野性的腥味和血液寂寞的芳香中,他一醉方休。梦中,这些味道鲜活而清甜。(六)他又一次褪下过滤了征尘的战袍,层层叠叠。那上面染得深深浅浅的红,堆在安静而昏暗的角落里,象梅花缀满成簇的雪。依稀中这常山的风景,可清丽如故?……旧日少年的容影,细细碎碎,随着指间滑过的水流 淌遍他的全身。水散发着月光和他体温的味道,他呼吸着,似乎在捕捉荡漾的某种诱惑。他略显清癯的轮廓渐渐从水面赤裸出来。白日的沙尘与疯狂,和他光洁的皮肤相映衬,令人莫名地悲哀。他的躯体,生就是被污浊的,每一次洗净都是疼痛。一个人的肉体只属于他的灵魂,而不会属于其他人。正如白云原本是流离失所的水,不属于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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