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古风(四)逝者如斯(并后记)

逝者如斯-----周循世事漫随流水,算来浮生一梦。事隔多年之后,《长河吟》仍是我心中不可企及的隐秘。我无穷无尽地向前世追忆,依旧寻不出它何时已纠缠在我的潜意识里。在我还不懂得生命的意义的年龄,我已直面了死亡。那是一次最真实、最悲壮也是最优美的与灵魂离合的接触。父亲是随风而逝的。他愈走愈远,白衣在风里扬起一片帆影,之后,就永远隐没在了若明若暗的江雾中。那天傍晚的雾浓得有些诡异,氤氲不散。唯一清晰的是凝固在父亲唇边的微笑。这微笑历经千载之后,会不会在另一双手中复活、流动?……至少今生不会了。灵感是不可重写的。父亲的心授魂予在尘世中无法找到归宿。“倘若公瑾在就好了……”偏殿的重重锦帘后面总会有主公沉沉的叹息。这叹息竟能唤起我幼年些许明亮的记忆。那时琴上还不曾蒙得这许多灰尘;长江的落日余辉也似乎对我的卧房情有独钟,总是在碧色的屏风上映出一泓荡漾的残阳。我擦拭琴上的蒙尘时,无意中拨响了一根弦。只这一声,竟不知比父亲当年多了多少迂回缠绕。我的九曲回肠,却再也不能透过琴声的气息将空气撞响。真正属于我的豪情、激扬与感动,都已经遗失在那些旋律轻扬的时刻。寻回这一切,除非我回到二十年前。那个同样是长江上旋律轻扬的时刻,琴声在泛着幽蓝的血色天空中讳莫如深。我依稀看见曲子中纷乱的流火和无边的火光下的伶仃之人。一个平凡的夜晚在这琴声中蓦地变得无比凄美起来。我渴望一切彷徨之外的情感都穿越时空,穿越心灵之间的距离重新回到我身上。但不知何故,我怕再次听到一如父亲的《长河吟》那样的千古绝音。《长河吟》曲谱轻旋的烟灰,父亲模糊的白色身影,和他那清晰的修瘦的手象一些冰凉的叶片从空中俯向我,带着已逝的岁月的气味和游丝,构成另一个真假难辨的空间,这个空间越来越真实,使我难逃其中。“心溶溶其不可量兮,情澹澹其若渊。”我恍惚记得词谱中有这样一句。然而这又有什么用呢?她和他,都已不属于人间。我在冥冥中寻找着父亲的魂归之所;我在寻找中等待着千年之后音乐灵魂的轮回和超生。后记“如果我是他的魂就好了。曲终人散真的是我的宿命么?……当朋友,恋人,敌人都已离我而去的时候,唯一永恒的只有自己。然而,这是真的永恒吗?当所有承载过去记忆的人碎裂时,永恒也会朽萎,剩下的惟有这千年的孤独与恒久的寂寞凄凉。我听见自己的音符在一个个地崩溃。虽然无声,但每一次消亡,都会震痛我的心。这是我别无选择的死亡方式----正如我在那双手中的诞生,和不经意地舞出的短暂的光华。”----〈长河吟〉一向觉得,〈长河吟〉这般千古绝唱,只有周郎才配得起。周瑜逝世,〈长河吟〉中那些鲜活跳跃的音符也随之死亡了。这是一种人性的沉沦,一种风骨的泯灭。---正所谓必然的悲剧和悲剧的必然。它即使传于后世,也正象前言说的那样,“后人舞出你的曲,舞不出你的魂。”毕竟历史只有一次,周郎只有一个。“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时起兮何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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