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殇 第十三节 渭水南岸,经过一阵亡命追逐的扶苏等三人休整一阵,准备继续出发。 扶苏那天夜里从雍县匆匆离去,之后费尽千辛万苦才到了秦二世的行营,可因为身上一直带着的那个信盒而最终也没去见自己的亲弟弟就匆匆而去。这一切,让孔刚摸不着头脑。“公子,我们现在又要去哪?”他问。“咸阳。”“为何又要去咸阳?”“因那份信件。孔刚,虎符尚在否?”孔刚摸摸怀中,忽然惊呼道:“没了!怕是已卷入河中了!”听了这话,扶苏愕然。“殿下莫忧,实在不行让臣再下河去捞!”看着浑身湿透、呛得脸上还无多少血色的孔刚,他也不忍再去责怪。“不习水,不要逞能。”他说道。正当扶苏急得团团乱转之时,廖异插上一嘴:“公子莫急,公子莫急。”廖异在扶苏看来幸灾乐祸的话让扶苏恼火:“虎符一失,叫我如何不急!”他冲廖异喊道。看来扶苏这次的确焦急万分,否则他也不会连廖异双手捧着的那个意义非常的东西视而不见。“公子莫慌,虎符就在廖某这里。”“哪里?!”“廖某手中的,不正是吗?”直到扶苏真正意义上的看到了虎符,他才慢慢冷静下来。他看着廖异,目光中的尴尬很快被猜疑所取代。廖异知道,即使他将虎符从孔刚怀中到了他手中的那个简简单单的原因完完整整的解释一通,扶苏对他的猜疑依然不会有半点消减,所以他选择了默然。扶苏缓缓伸出手,慢慢将虎符攥实,又突然猛地收手,将虎符揣入怀中。之后,他又侧脸斜盯着廖异,似乎在暗示着什么。廖异是个聪明人,明白扶苏的意思。他掏出胸中竹简,呈给扶苏。这一过程中,两人都默默不语。但是等到扶苏刚刚把那封信深深的塞入衣襟之中,扶苏的问话打破了两人的心照不宣。“扶苏本执意欲入虎穴,廖先生一再劝阻而无功。可军营之中,扶苏读罢信件,便立马改变了主意,这才逃了出来。扶苏从进到退,转变如此之大,只因一封信。廖先生难道不想知道信中内容吗?”廖异答道:“一定是惊天大事。”“既是惊天大事,廖先生难道不想知道吗?”“想知道又能怎样?既已深入壁,何复得出焉?既已不欲,何复得诘焉?”廖异自信的说道,“敢与相人放诳语者,非圣人既是愚人耳。”说完这句话,廖异又再度恭敬起来,“上下相疑,国势必衰。请公子切记。”廖异将话挑明,扶苏尴尬得没有再回答。之后的一路,扶苏一直走在廖异身后,凝视着他。扶苏眼前这个人,远比他想象的复杂神秘得多。尽管是主仆关系,但是扶苏对这个乞丐打扮、以术士自居、通儒术、相术、御术、辟谷疾行之术还能说出一大段不为人所知的深宫往事又做过宫中博士还给自己取了第一个名字的人的了解可以说是零,即使扶苏已经可以对这个人做出如此长的修饰。正因为是零,所以扶苏如跳蚤般跳跃的思维才可以将无限的想象赋在廖异身上。猜疑和堤防,也就油然而生。 还是让我们先把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放放,先说说故事的主线——那么,扶苏宁可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丰满十足的女人也要死死藏在怀中的书简上究竟刻着内容呢?现在,扶苏正继续思索着他已经思索许久而且还要继续思索许久的关于这份书简的问题。让我们偷偷参窥一下他想的是什么。“臣王离十一月初十报书公子胡亥(王离,竟然会是他?!他原本是我的好兄弟;自从真正的信使被扶苏与孔刚在鸡鸣山下激杀到现在,这封信耽误十多天了,可是那时候他怎么会写信给还不是二世皇帝的胡亥呢?)”他一边在复述着那封他只读过一遍便能倒背如流的信,一边回想着那天他读到这封信的随感。“臣已将上郡军按公子所托重编(榆林中为我牺牲的小卒张二说的果然没错,只是那个时候我父皇还未死,王离怎么会事先受胡亥所托?胡亥只是个公子,哪里有那么权利去命令一方大将、干涉军队的事?他们早有阴谋,我的事与这些必然有重大关系。)。叛逆嬴扶苏、蒙恬旧部大多以罢免、谪迁(想不到会有好兄弟这样称呼自己的一天;这个‘大多’恐怕是为他自己加上的吧),拜苏角、涉闲为裨将(这俩人本是杂号校尉,想不到会轮到他们来统率大秦的精锐之师)。陛下所托事已毕,今将朝中所置半个虎符还于上(这个值的也就是我怀中那个东西了)……”等等!先别忙着往下继续看那些无关紧要的官腔客套话,因为再一次回想那封信,扶苏突然又想到了别的什么关键问题。他掏出怀中那半个虎符,仔细观察着上面钳铜丝的篆书铭文,反复捉摸观察,终于再度确认了他早已确认的事——他手上的确是那个一旦拥有以及另外它的一半——阳符虎符便能调动驻扎在上郡二十余万大军的那个真的阴符虎符。要不然刚才在渭水南岸,扶苏也不会因为这个虎符的险些丢失而诚惶诚恐。可是,为什么这个虎符竟然会是真的?其实,当他在信盒中看到这半个虎符的时候,他就已料定那是真的。可是他怎么就没有仔细去思考,这个虎符怎么会是真的?怎么能是真的?!除非……扶苏不敢继续想。早在之前,在扶苏刚刚落魄的时候,虎符的事就被提起过。虎符的丢失是在扶苏落魄之前十天发生的。对此,扶苏与蒙恬都提心吊胆。然而二十多日后,这个丢失的虎符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在从上郡出发传驿到胡亥手中的信盒里呢?只有一种解释,王离本来就拥有这个虎符。而他唯一拥有这个虎符的机会,就是那次偷盗事件,原来他是偷了虎符的贼!而很显然,这个贼的幕后主使的名字就在这封信上——胡亥。可是,那个看似稚嫩可爱的刚刚十五岁的孩子,会做出如此惊天阴谋吗?!不管怎样,这一切都让扶苏深深后怕。这也正是为什么他执意想去面见胡亥却又在即将达到目的前又戛然止步的原因。那一刻,他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着逃出军营。但是现在,他心中已经有了新的目的地——咸阳,去找他的故人,把这一切阴谋变故查清,挽救自己正往深谷中跌落的命运……之后的几天里,三人换上麻衣,一路步行,走了两百多里,终于在第三天的黄昏望见了镀着晚霞的咸阳城。这两百里路走下来,道两旁无数恢宏壮丽的亭台楼阁、离宫别馆和一望无垠的上林苑让人看得眼花,而这其中的近一半都是扶苏离开的这短短几年内拔地而起的,以至扶苏离开三年再回来,连路都会认错。走在这条大道上,你会不自主地承认,自己是在走向这个世界的中心地带。但是,无论殿宇如何恢宏,宫阙如何绮丽,在扶苏看来也只是过眼云烟而已,因为他自信的认为,只要他能完成他的事,这一切迟早会是他的。或是这也是驱使他望着璀璨的咸阳城而继续向前迈步的原因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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