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ζ区块测试完毕。可以开始运行!”  “坐标值校对完毕,时间公元208年……地点……”  “时间维数调整,由一维向二维转换……完毕!”  “——开始!”  他的意识仿佛进入了一个深渊幽长的隧道,没有光,却也不是黑暗。他看到——应该说是感受到——无数人事从身边迅速闪过,但他无心去仔细分辨。他在隧道中前进,前进。  眼前陡然出现了光亮。世界在他面前展开:  啊,古雅的房间,古色古香的帷幔,他只在资料中见过的珍贵的古代器具!  而且还有一张琴,一口剑!  他真的回到了三国时代!他的意识真的依附在了周瑜身上!  他立刻精神百倍,自床上一跃而起。他想欢呼雀跃,想手舞足蹈,他想大喊一声;  “——我回来了!!”  然而他都没有。他站着,猛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只是依附在这个身体中的他的意识,本不应有控制身体行动的可能。换言之,他可以感受到周瑜的知觉,可以感受到周瑜“一跃而起”,自己却不可能完成“一跃而起”这个动作。  他呆在当场,冷汗涔涔而下。一.  我试探着向左走了几步,又向右走了几步,甚至还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没错。虽然和在自己体内的感觉不大一样,可是,的确是我控制着这个身体。这本来是不该发生的情况呀?!  ——莫非公瑾睡着吗?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全心全意去感受思维的领域。  我,逸风流影,历史系的高才生。我和几个同学要完成的毕业课题,是《不同角度解析赤壁之战》。作为小组的负责人,我当然是“第一个跨过鸭绿江的”。这台价格根本是个天文数字的一起,可以把我们的思维波长调校到与一个特定历史人物相同,并在二维时间系统中依附在他身上,而我当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周瑜。哦,对了,所谓时间的维度,类似一个坐标系;一维时间只能沿x轴正方向前进,而二维时间则是双向的。而多维时间,直观来讲如同一个多维坐标系,……算了,恐怕我说破了嘴皮子也没法向你解释“多维时间”的概念,何况我们目前也无法跳转到时间的其他维度。总之,在二维时间中可以跨越未来,返回过去,12点接下来可以是1点,也可以是11点。不过以目前的技术根本不能跨越未来,只能返回过去,而且只能是不受物质限制的意识和思维。说句废话,也只有我们这种鬼学校才会让学生自己随便使用这台“天文数字”,而且目的不过是“做论文”!  过去我研究其他课题时也曾经穿越时空。凭我以往的经验,穿梭时空者只能拥有对象的感受,根本不能凭自己的意志做出任何行动。也有的对象发觉了我的存在,但我们最多只能进行意识交流,而且随着我的离开,他将失去一切有关于我的记忆。  今天可真是让我跌破眼镜。说到眼镜,我下意识的睁开眼睛,摸摸脸上,又四下张望了一阵。  哇,公瑾的视力真是好得让人惊喜,我好久没试过这么清楚、真实的看东西了!  ——呸!这种时候还有闲心管这个?我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接着感受公瑾的意识。  没有。存在于这具身躯中的灵魂只有我一个。心灵的另一端隐隐传来诧异和疑问: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到了这里?  并且“听到”同伴们的惊呼:  ——怎么回事?刚才出现的电光是什么?  ——组长,怎么办?……组长你吓傻了?  ——组长……?  还有在这些感受远去的前一刻,最后感知的公瑾的疑问:对我:  ……你,是谁?  然后一切归于平寂。  完了。一切都完了。我颓然坐倒,这才发现衣服——古装的——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很显然,我们的实验出现了事故。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由于什么原因,但有一点无庸置疑:公瑾,和我,  意识调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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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影子VS曹操曹操:苟天命在孤,孤为周文王!影子:你真的这么认为?曹操:有何不妥?影子:周文王是西歧人,有开发大西北的先天优势……曹操:别的姑且不提,我号召屯田开发了多少荒地?一个大西北算什么?影子:周文王能拘而演周易……曹操:我写了兵法二十四篇!影子:那,周文王是四大诸侯之一……汗,算我没说……曹操:(不屑)天下无孤,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沉默……影子:……周文王曾被拘禁在羑里七年!曹操:我……我曾经刺杀董卓不成,快马急驰回乡……影子:……周文王长子伯邑考进贡替父赎罪被无道纣王所杀!曹操:……我和张绣的大战中也失去了长子曹昂……影子:无道昏君为了试探周文王是不是真的圣人而将伯邑考杀害后制成肉饼派人送给文王而文王大局为重故而忍辱负重忍心耐命故做不知连食三饼!!(一个标点都没有哇……)曹操:……………………(大汗,不知如何回答,当机中)影子:(不屑)靠!就这样还“苟天命在孤,孤为周文王”?!!曹操崩溃……(第一场影子胜)第二场影子VS吕布影子:奉先!你是我的偶像!求求你收我为徒吧!!吕布:……搞咩啊,就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影子:偶像!你别小看我!(两手抓住胸前的宝石项坠,用力扯为两半)(除下黑暗法衣,影子由魔影参谋密斯特巴恩变身为最终BOSS魔界之神巴恩!)吕布:——好……这么强烈的杀气,我吕布算是遇上了对手!影子:——哎?等等,偶像……吕布:(专注地,额上一滴汗珠缓缓流下,微笑)……就让我看看,据说没有任何人看过,连我也没有看过的……『温侯吕布的真正实力!』影子:哎?!!等等偶像,那是《Get Backers》里我的台词——啊不对,偶像啊,我说……吕布:——来吧!(吕布的超必杀攻击!影子混乱中未能躲闪,被吕布KO。)(第二场吕布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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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正因为他看到了“我”,所以在那个战场上才能够阻止我。大概也只有这个作为医生的人,才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唤回我的神志。  我的副帅说,当时这个实际已经年过半百的医者就那样向我跑过去,罩在他瘦小的身上的袍子和他头发胡须一起,被战场上的烈风吹得飞舞起来。我疯狂了一般的笑声中听不见这个老人的声音,然而他毫无惧色,甚至是带着关切的神色向我迎了上来:  “……!”  我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副帅告诉我,当时我迟疑了一会,神色渐渐缓和下来,然后肩头晃了一下,从马上跌下来,昏倒在这个医者怀中。他离得太远,听不到那句话,而我,始终没能想起,他当时说的是什么。  几天以后,华佗离开了。临行前,副帅向他询问我的病况。他淡淡的说:“只要安心静养,不会有事的。”  我只是笑了笑。  因为我和这个医者一样清楚,安心静养,对我而言完全是一种奢望;并且,我也绝不愿在安稳中度过漫长的岁月,我宁愿选择短暂的燃烧。  这已经足够了。  几年以后,听说这个医者死在了他行医多年的北方。他死后后两年,我在赤壁的火光中,与夺去他生命的老人隔江对峙。胜的人是我;不过得到这个医者的死讯,是在那以后又两年。  (十)  究竟过了多久呢?  我代替了他,徘徊在战场之上。他张扬的快意的笑声和歌声,依然在苍穹里回荡,和着我的琴声,回旋了日日夜夜。  也时常看到,剑光的倒影里,自己依然微笑着,黄泉一般的眼睛。  我的琴,你听到吗?就是在战场上,也有着草叶悄悄生长的声音。即使我再痛苦,这一次也决不会离开我这柄剑。  不过我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支持更长时间了。胸中的剧痛时时让我失去知觉,苏醒的时候也痛得几乎无法思考。我又开始象当初一样吐血,溅在身上、手上,红得那么耀眼,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才发现我的血,原来也是热的。  ——而且,这么多的血,应该能够洗去了,染满我双手的血迹。  上苍,你看着我么?  你让我成为了这样一个人,那我呢,终究没有让你失望吧。很精彩,不是么?  我低低笑着。从众人因悲痛而迷茫了的眼瞳中,我注意到,自己的笑容妖邪冷冽。  不知道吧?  这样笑着的,正是当年我从剑光的倒影里看到的:以为会让自己痛恨一生,真正的我啊!  而今年,依旧也是建安。                 ——祭红·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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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琴。曾经与我朝夕相伴,却又被我毁了的琴。  自那以后不久,所有人都开始不敢让我看到琴了。因为出现在我面前的所有的琴,都在我手中变成了碎片。据说有那么一刻,我的笑容会变得妖邪冷冽,使我全然不象自己。当然我明白,他们不是珍惜被我毁去的琴,而是不忍看到我被碎片刺得血流不止的手。他们不知道的是,我这两手早已被鲜血染红,这血是洗不掉的,根本洗不掉。  即便用我自己的血。  ——如我这样的人,却一直都没有报应,只不过因为:上苍让我成为这样一个人,本身就是对我最大的惩罚。  ……从我毁了自己那张琴的一天开始……  我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猛地自床上坐了起来,挣扎着走到门前,一把扯下了那张帷幔。  终于看到了那个弹琴的人:约莫四十几岁,博学,从容,稳重,一派儒士风范。他看到我似乎并不吃惊,仍然淡淡地说:“不好生修养,你身体不会恢复的。”  我铁青着脸,看着副帅:“你们在做什么?是谁让你们,把这东西拿到我房间的?”  不等他回答,我挥手扫落了桌上所有东西:包括那张琴。一直不明白,我双手怎么能使出这样大的力量,可以在拿起一张琴的同时就将它毁去。胸臆间剧烈的疼痛让我几乎弯下腰去,甜腥的鲜血又再从口中喷将出来。我痛苦地喘息着,手却握得更紧。碎片和断弦在手中吱吱做响,深深地刺入我掌心,勒进手指。  那个人却拦住了想要阻止我的副帅,低声说道:“随他去吧。”  他清矍眼睛注视着我:  “如果这让你好受一点的话。”  (八)  那天晚上我又昏迷过去几次。那个父兄一般的人一直在照看我——现在我知道他名叫华佗。我始终记得当时他说的话:  “……毕竟,你一直用流血来代替恸哭。”  我在那个瞬间竟泪流满面。  痛楚似乎远离了我的身躯。那一刻仿佛所有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好象又回到了那一天:  自从我毁了自己的剑。  自从我毁了自己的琴……  这才发觉,一直痛恨着这个我的,不是我的琴,我的剑,而是那天在剑光的倒影中看到的:有着一对如黄泉般眼睛的,那个真正的我。  然而竟然有一个人看见了,看见了真正的我了。  这一年,同样是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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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记得从多久以前开始迷恋上了那个一千八百年前的传说,绚丽的后汉时代。其实并不在意那乱世的金戈铁马,只是钟情于自其中掠过的猎猎风烟。许多情节发生了或者发生着,而无人见证,瞬息变幻、稍纵即逝,一如那时风烟——只有你注视着它的一刻,它是美的。  那么,我姑且称这个故事为:               风烟  而它依旧开始于甘棠湖上。  周瑜高高站在点将台上,检视着水军昂然之师。他雄姿英发,行止之间自有一段从容气度。他是江东大地的守卫者,也是开拓者。他是保卫吴之盛世的盾和枪。  一阵风过,甘棠湖的水面泛起片片鱼鳞状的银光。战舰在涟漪间轻轻摇荡着,他身畔的旌旗在风中哗啦啦地飞。台下,尽是江东大好男儿,他们踊跃着,快意着,而这踊跃与快意只是表现在他们的眼睛里,他们整齐地站立,他们的队伍整齐肃穆,如火如荼。  对面甘棠湖上,楼船艨艟,檩次接比。如许大好儿郎,后二十年中还能有几人呢?这样想着他微笑了。他为之奋斗,为之燃烧着生命的这片土地,能够记住他多久呢?十年?二十年?一百年?而他为之辛酸,为之欢愉的“吴”的大旗,又能在这片土地上挺立多久呢?二百年?五百年?……而他清醒地知道,如果他就这样死去,所能占据的也不过是一抔黄土罢了;那为何还要选择,为何偏偏选中了这条包含了无数欢愉、哀伤、愤激、痛楚的路途呢——并且一去不归……?  他猛地扬起头,苍穹上流动着青色的沙,能带走一切过往的时光不断从他身畔流逝,清晰得让他几乎能把握住它们的存在。  “都督?”  鲁肃的声音将他自沉思中唤醒。谁会想起,这个长于方略的有些略嫌忠厚的男子,在几年前却以力量闻名呢?面对追兵,羽箭连连洞穿牛皮大盾,何等的胆略与气魄!而今在他神情中,则只能见到豁达大度。  “我想,我应该先回柴桑去;就同黄老将军一道走。曹操提兵直逼樊城,定是有觊觎荆襄之意。”  “那这甘棠湖上就只剩我了!”他笑道:“刘备的虎狼之将不也在荆襄?”  鲁肃摇头不迭:“公瑾,莫要促狭。刘景升不能容人,你在兴霸来前就深知了。甘棠湖上,不是还有水军三万儿郎?没有我缚手缚脚,你只怕更自在些!”  “不错,这许多江东的大好儿郎啊!……还有一湖的烟波浩淼!”  风大了些。风声和旌旗摇曳的沙沙声中,他不由提高了声音。  “烟波浩淼?都督倒好雅兴!”  有些苍老却相当豪迈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是黄盖,匆匆赶来的老将军恰好只听到了后半句。  “这水军啊,我看也操练得差不多了。就是曹操当真下了江南,也叫他有去无回就是!”  他为这老人的笑容感染,兴致也高了起来:“那么,登台,点将?权为二位送此一程!”  他一把抄起木棰,亲自将战鼓擂响。  * * *  新野城备好的庆功宴前,孙乾同简雍已是等了一夜。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时想问对方些什么,总是才开口就知问错了人。徐庶借口接应,早跑到城外去了;孔明干脆闭目养神,初时还摇几下羽扇,此刻连扇也不摇了。简雍已在袖底卦了几课,却老是“未济”。他暗暗对孙乾说了。再看看早安排下的功劳簿,两个只有苦笑。  堪堪快到卯时,孙乾急得不耐,正要出城探问徐庶,便听得一阵人喊马嘶。銮铃响处,两匹马并辔直闯进中军,马上一红一黑两个将军翻身跃下,拜倒在地:  “军师真天人也!”  孔明早已起来,急忙降阶搀扶。随后近来的刘备见此情形只是笑,说不出话。  “——我早说孔明军师自有计较,你两个只是不信?”说着些揶揄人的话,赵云缓步而入。和他一起的徐庶兴致勃勃地把简雍拉到一旁:“你说,你是不是总卜出‘未济’来?”  简雍不知所措。孙乾却先急了:“元直,那又是何意?”  徐庶大笑着同他们推搡起来:“怎地还不悟!‘未济’者,火势大发也!”  “……说什么‘子龙只要输,不要赢’,可把俺老张吓了一跳!”  张飞抱起酒坛痛饮几口,硬扎扎的胡须沾着酒珠,随他豪爽的大笑颤动不已。  “俺还不服!说孔明军师恁般托大,叫我等厮杀,他倒好在家坐地。不料真真个大获全胜!孔明军师,俺老张算是服了你啦!”  诸葛亮亦笑容满面,颇有些自矜之意。他连连摇头:“谋事在亮,勇须将军。若非诸公奋勇搏杀,亮纵然再高十倍,亦成画饼——”  “孔明过谦了,过谦了!”最是大喜过望的莫若刘备。他一手携着诸葛亮,一手携着徐庶,呵呵大笑:“元直举荐,更是功不可没!备先得元直、复得孔明,有二位经天纬地之才,何愁大事不竟、何愁汉室不兴?”  在座众人正都怀着同样的心思,闻听此言,纷纷举杯庆贺。这一夜新野城灯火通明,喜庆喧嚷如元日贺岁。筵席上满座欢笑,众将觥筹交错,一夜尽醉。连饮几轮,徐庶已坐立不稳,醉态可掬。可惜飘忽欲仙的醺然之中,心头始终有一处清明所在,无时无刻提醒着他,让他不能就此醉去:  博望的全胜,于曹军不过是大木飘一叶。此次纵这一场大火,自己和孔明只怕是张扬太过了。夏侯惇兵败溃逃,曹操定要自引大军前来。如何抵挡他?  * * *  攻打新野的大军竟败得如此不堪,是谁也不曾料及的。可曹操并不生气,他只是吃惊刘备几时访到了如此了得的谋士。想一想,他沉吟道:“卧龙诸葛,孤早有耳闻,向恨不得亲见。这徐福却又是何人?竟也如此多谋!”  前部大败,主帅倒满怀得遇贤才的惊喜——如此“舍本逐末”、“喜怒无常”的怕也只有他程昱的主公吧?  况且这二位贤才尚在刘备帐下。想及此处,程昱不禁窃笑。他稍微了解曹操的心思:博望之败并不能挫动北方的锐气,如此贤才却是可遇不可求;而他的主公偏生向来求贤若渴。唉唉,岂不让人若明若暗。  “这个……仲德何故哂笑?”曹操看着自己的心腹谋士,满腹狐疑。程昱这才省起,自己不觉笑了出来。他索性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  “他那里叫徐福?是中平年间为人杀人报仇的徐庶——后来不慎被擒,给他同伴大闹法场劫了下来。这才折节向学,遍访名师,隐名为徐福。”  “其才比君如何?”曹操迫不及待地问。  程昱深深拜上,以至他看不见主公此时的表情:“其才十倍于昱——堪以连城交换。”  不知怎么,他主公这份求才的热切老是让他忍不住想发笑。此刻这位霸主就喜不自胜,可不一刻又懊恼不已:“惜乎!惜乎贤士归于刘备小儿!”  他大手一挥:“仲德,传令下去,暂缓追袭!且让刘备小儿喘息一时,先如襄阳接了荆州再做打算罢了……”  这正合了他程昱的心意。刘琮阵前归降,刘备携民渡江而去,一日怕只能行进十余里吧?如此,正好徐图良策……  良策是么?他程昱心中早有打算!因此徐庶现在才会微笑着同他招呼:“仲德别来无恙?”  曹操对于人才的那份热切,向来是旁人无法企及的。见徐庶、石韬当真来到帐下,他甚至有点手足无措;再想起此前程昱的一番话,更是喜逐颜开。  程昱同徐庶对望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从刘备自樊城南逃,他就开始暗中查访捉货的百姓:果然找到了徐庶的老母。而徐元直想必也并非全为他失散的母亲,他是来寻他心仪的名主罢?可他的眼睛太清澈,容不下一粒沙子。因此他一路寻来,又一再失望。  ——这回怕是又要失望了。唉唉,若真如此,岂不是他程昱的罪过?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程昱就更加忍不住笑。  果然,与主公一番长谈,他眼里的光芒闪烁了了几次,后来便渐渐暗淡下去…暗淡下去……  拜别了主公,竟觉得徐元直的背影有点苍凉。你太傻了,太傻了。乱世之中是不可能有你寻求的“明主”的?  后来传来徐庶的老母忿而自缢的消息。后来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不知哪件事发生在先,哪件事发生在后。或者,其实并不分先后。  再后来曹操单独召见了程昱。他阴沉着脸在帐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几趟,步子急促而且沉重。从头至尾,他只说了一句话:  “——‘堪以连城交换’?!哼!”  程昱并不因为他主公的怒忿而沮丧。他回到自己临时的寓所,整个人放松地躺在榻上,悠然地想:徐元直是颖水腾蛟啊。不止他的开口如此金贵,他的缄默,同样值得用连城来交换!  * * *  身后弥漫的烟尘里尽是曹军铁骑的幢影,耳畔响彻的嘈杂中全是曹军士卒的喊杀。从新野到樊城、从襄阳到江陵一直不离不弃的父老们早已被冲散不知何往,唯余一路奔逃的仓皇。  上苍啊,你缘何不肯对我刘备稍加善待?!这个问题在他心头反复问了多次。桃园的誓词犹历历在耳,他却不知是否向自己的理想迈近了一步。从下邳,从许昌,从徐州,又从新野,他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不停地逃亡。而在此刻惶恐不安的奔逃中他甚至怀疑停留在小沛的日子、停留在古城的日子,这一切的停留不过是他逃亡中的幻想,其实他从来没停过,其实他一直在逃亡。  不!这些无聊的猜疑,统统滚到九霄云外去吧,他刘备不是那么软弱的人!他的逃亡都是真的,他的奋斗也都是真的——他打败过黄巾军——打败过吕布——打败过曹操!他不是没有与曹军交锋的能力,他只是缺乏与之抗衡的实力。可这能怪谁呢?多少次,机会眼睁睁地从面前溜走,他甚至没有伸出手去。他是太优柔寡断了。从前他一直这么想,如今明白他还缺少一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智慧。是这样吧?  他不禁向左侧看去。元直——元直不在了!  他又向右侧看看。孔明——孔明也不在了!  刘备惶然四顾,这才惊觉身边已经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只剩了孤身一人。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惶惑攫住了他的心,使他情不自禁地纵声高呼:  “军师,军师!二弟,三弟,四弟!”  没有人回应?他一遍遍反复呼喊着,天地空荡荡的,只有他站在中间。  “二弟——三弟——四弟——”  “——大哥!”  猛一声惊雷打破了四周的空蒙。他陡然记起这是在战场上,眼前也闯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大哥,快走哇!”张飞急得火烧火燎,一把扯住他的臂膀:“曹贼追来了,快走,快!”  是了!元直早已辞别他掉头去寻母亲,云长和孔明往江夏搬救兵去了。是他的马快,才与张飞失散——的卢马啊!  快走啊!只要一直向前跑,就还有希望,只要还在向前跑,就还有希望!  我的的卢马啊!你跑快些,再快些!再快些!——  在长坂坡喘息定了,更觉凄惶。随行人等只剩百余骑,百姓、老小,还有一路随他颠沛而来的糜竺简雍,全都不知下落。自讨黄巾以来,何尝如今日这般狼狈落魄?  前面两个军士又扶了糜芳过来坐下。他远远看见张飞与曹军厮杀,拼命冲将过来。不料才能开口,第一句竟是“赵子龙往西北去了!”  张飞登时暴跳起来:“他见我等逝穷力尽,投曹操求富贵去了!”  刘备急忙喝止:“子龙是我患难故交,断不会背信弃义……”  “哥哥恁地心软!徐元直有老娘陷在曹营之中,他可没有!糜二将军也亲眼看见的!”  糜芳也急了:“我可没说!我只说他往西北去了!”  “往西北去却不是投曹?!待我亲自寻去,寻着了,一枪搠死!”  他再三劝阻,张飞那里肯听,自引二十余骑去了。东方渐渐发白,他坐在树下,只觉心头如一团乱麻。直待简雍、糜竺先后回来,都说赵子龙是寻主母去了,张飞这才笑逐言开。刘备却笑不出来,只是扶摸着的卢马汗湿的马鬃发呆。  赵云从四更时分直至后晌,自曹营中三进三出,已是人困马乏。到得长坂,远远望见张飞,不由高呼:“翼德援我!”张飞横矛立马于当阳桥头,亦大声呼应:“子龙速行!追兵我自当之!”  这两声断喝,在坡后树林里也听得清清楚楚。刘备慌得尚未站起便想要迈步,乍闻赵云消息,心下且喜且悲。待见到赵云纵马而来,更是五味杂陈——少年将军已是血满征袍,座下白龙驹也浑身是血,成了一匹花马。他几步抢上前去,赵云已跃下马来,伏地痛哭:“赵云之罪,万死犹轻!糜夫人身带重伤,不肯上马,投井而死,云只得推土墙掩之。怀抱公子,身突重围;赖主公洪福,幸而得脱。”又急忙解开战甲,双手抱出阿斗来:“幸得公子无恙!”  此刻,刘备什么也不想听,只想和生死患难的兄弟抱头痛哭一场。可赵云先罪己责,此刻又递过一个孩子来。他不觉又急又气,一把抢过阿斗,就往旁边丢去。  * * *  当诸葛亮一一驳斥张昭、虞翻、步骘、薛琮等人之际,孙权一直冷眼旁观。他那么挥洒自如,那么锋芒毕露,那么神采飞扬。但是从这一切的一切之中,孙权觉得自己看到了另外的东西:紧张。一个重筹在握的人并不急于表现自己——这是他从周瑜身上得出的结论。及至鲁肃携孔明到堂上,他竟说出曹军约有百万的话来。孙权审视着这个足智多谋的男人,从他脸上找不出一丝夸大。他按下心中的惊奇,徐徐问:“曹军夸称一百余万,莫非诈乎?”  那男人冷冷一笑:“非诈也!曹操就兖州已有青州军二十万;平了袁绍,又得五六十万;中原新招之兵三四十万;今又得荆州之军二三十万:以此计之,不下一百五十万。亮以百万言之,无非是恐惊了江东之士!”  他着意把“士”字念得极重。鲁肃闻言失色。孙权复问:“曹操部下战将,还有多少?”  “……何止有一两千人!”  孙权胸怀里发出一声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冷笑。他终于问:“若彼有吞并之意又如何?战与不战,请足下为我一决。”  “依亮之愚见,将军且量力而处:若能以吴、越之众,与中国抗衡,不如早与之绝;若是不能……不如依诸位公卿大夫之言,按兵束甲,北面而降了罢!”  孙权勃然变色,拂衣而起。身后穿来一阵嘲弄孔明的哂笑,可这声音听来那么刺耳,更像是在嘲弄他。盛怒之外,心里却好象有另一个自己,冷冷地对他说:这何尝是他此来真意,不过怕你担当不得这个大任,故施激将罢了!无非是要你兴兵抗曹去也。  他急忙向这个声音分辨:哪里用他来使激将法!其中利害,子敬一早已剖得明白。——孙权所以不能决断,只是要拿得稳妥些。这一点,会稽的小陆逊倒向来与他投合得很。只是没人知道那个比他还少上一岁的年轻人的价值,除了他孙权。就是小陆逊的老师周瑜,虽然知道,也未必有他这样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价值。  他的心渐渐宁定下来。鲁肃也已追了上来:“臣亦责孔明藐视主公太甚,他反笑主公不能容物。破曹之策,孔明不肯轻言,主公何不求之?”  他回嗔作喜,这才回到堂上,向孔明逊谢不已,又邀他到后堂,置酒相待。  则,破曹之计如何?  “豫州虽新败,然关云长犹率精兵万人;刘琦领江夏战士,亦不下万人。曹操之众,远来疲惫;近追豫州,轻骑一日夜行三百里,此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者也……”  冷冷的声音便又在他胸膛中说:你是想听他罗嗦曹军的多寡呢,还是想听真正的破曹方略?  虽然孔明解除了他一部分疑虑,他仍然怀疑,在这个劣势下能否放手一搏。  “……操兵犯此数忌,虽多必败。”阶下,周瑜侃侃而谈。“将军擒操,正在今日。将军擒操,宜在今日,瑜请得精兵五万进驻夏口,保为将军破之!”  其实他的话大多与孔明仿佛,但孙权胸中的疑虑随着他了然于胸半的笑容渐渐消散。他高高举起佩剑,一剑将面前奏案一角斩落:  “诸将官再有言降曹者,与此案同!”  “我等誓与曹贼决一死战!”  一阵整齐、雄壮、发自肺腑的高呼从所有文官、所有武将、所有爱恋着江东热土的人们胸中迸出。  其实没人相信江东真会得胜,他们只是怀抱着决一死战的悲壮。其实孙权自己也不相信;但他相信周郎。  * * *  十月廿二日日,曹操遣使送书。他自使者手中接过,见封皮上书“汉大丞相付周都督开拆”。他无谓地笑笑,将这一行字展示给身边的鲁肃,然后随手撕得粉碎,丢在地上。从使者眼里,看见他悠然一笑,嘴唇抿成一道优雅的弧线,之后双唇间清清楚楚地吐出一个带笑的字:“斩!”  “拉下去斩了。”他这样说,仿佛不关他的事儿一样。  使者立时瑟缩成一团,伏地“咚咚”叩头不已。又是鲁肃先急了:“慢,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他双眉微轩:“斩使以立威!”  这一句却说的斩钉截铁,不容质疑。不待左右将使者推下,又喝令道:“甘宁!为先锋,韩当为左翼,蒋钦为右翼!来日四更造饭、五更开船,击鼓进军!”  带回使者首级的曹军兵卒肯定也同时带回了这个消息。可惜大江之上极难往来,待曹操自催战船到三江口,江东战舰已蔽江而来。从巳时战到未时,青徐二州士卒给甘宁等三路战船往来冲突,又大输一阵。曹操登旱寨重整阵势,便命蔡、张二人里了水寨,沿江分为二十四座水门。  这天夜里,周瑜登高远望,只见西北一带火光接天,照得天心水面通红。  “你还真好雅兴……昨日里箫鼓开营,如今又拉我来这儿偷闲……”  看看已在南屏山上闲行了半日,陆逊不由望江兴叹。而周瑜并不答话,只是一直盯着乌林的方向看。其实往那个方向什么也看不到,唯水天一色而已。  “陆议呀,你今年有几岁了?”  在山头上凝立了半晌,他突然这样问。  早已改了名字的陆逊不假思索地回答:“二十有六。你把我名字叫错了。”  周瑜像是没听到后面一句,自顾继续说下去:“二十有六。主公也已二十七了。”  他笑了起来,笑得风清云淡,讳莫如深。  那样的话里肯定包含有别的意思的,不过陆逊无意深究。他在草地上躺了下来,嚼着一茎草叶,仰望空中浮云来去。周瑜居然也就不再说话。  有那么一阵,他就这样面对江水,负手而立。看着他始终一动不动的背影,陆逊终于忍不住吐出草叶,问道:“喂,你就这么有把握?‘五万兵难卒合’,至今只得三万。即便如你所说曹军仅二十万众,我江东儿郎怕是也要以一当十。你就不怕?还是你周瑜料定了会如此走运呢?”  他不禁失笑,而且笑起来就怎么也停不住。这男子一直没有回头,他一面笑一面这样回答陆逊:  “没有,没有的事。  “——我只是想,试试罢,或许我该有那个幸运呢?”  * * *  ——那应该是个繁华的年代,北方的屯田上打下金亮的穗子,南方的水乡收获了满怀的鱼米,东海上航行着邪马台女王朝贺的使节,西凉大地正在孕育一个新的关于白马银枪的少年将军的传说。有一道蜿蜒的江水,从雪山上回旋直下,穿过三峡神女的视野绵延着落入大海。当他经由赤壁的时候,甚至没有打起一个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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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一个,宁死不辱!”  我遍视众将,正色道。  “在座诸位,大多是伯符是故人。如程德谋、黄公覆二位老将军等,更是破虏将军旧部。如今我江东六郡,是诸将军率多少健儿抛头颅、洒热血,伯符更跨马砾阵,亲冒矢石,才寸寸争夺而来;又是诸位先生殚精竭虑,苦心经营,方有今日之盛。其中辛酸困苦,诸位可能…可能比我更清楚。”  我仰起头来,低喟一声,闭上眼睛。片刻后,才续道:  “拱手便让与他人,如程老将军所言,真可耻可惜也!张子布适才言道曹操挟天子而征四方,则何为之‘挟’?操贼专权骄横、欺侮天子,天子乃破指洒血,封诏于玉带曰‘夙夜忧思,恐社稷将危’,赐予董承。董承由是聚王子服、马腾、刘豫州等共谋诛戮。孔明先生,此非瑜谬言吧?”  客席之上,他情辞恳切:“将军所言,玄德公腹心之痛也。”  我道谢地点一点头,又说:“不幸事有不慎,为操所察。而吉平以一医者,十指俱断尚发‘有口可以吞贼,有舌可以骂贼’之语,况诸公当朝名士,竟言曹操势大不如迎之?”  我其实想指着鼻子骂他们“亏你有脸说”!不过担心这句白话文他们听不懂,也就做罢。当然,在比较单纯的古代人面前说两句“诸公当朝名士”、“真可耻可惜”也就足够让他们抬不起头了。这个,就是道德观和人生观的差异。如十八路诸侯讨董卓,最后却做鸟兽散之际,曹操的忿然也只体现于一句“竖子!不足与谋!”  我绕堂内缓步而行。猜想中,此刻我赋予这面孔的表现或许是“不怒而威”,真希望有面镜子照照。可惜偌大一个厅堂,居然,竟然,果然连一个替代品都没有。我怏怏,但又不能去借卫兵手里的大刀。  “……姑且论这,‘不如迎之’。瑜窃闻,陈琳与张子纲(张纮)同乡,颇有书信往来,曾修书曰‘今景兴在此,而足下与子布在彼,所谓小巫见大巫,神气尽矣。’……”  我瞥了张纮一眼,又看看张昭。他们显然颇为震撼,想不到我连陈琳信中说了什么都了如指掌。……哎,我有点后悔耶…万一他们把我当成“东厂”怎么办啊??  “……其在袁绍处为书记时,拟檄文数曹操十罪;比及曹操见之,一时毛骨悚然。后袁绍败,陈琳降操,进位至从事。而近者曹操麾师南下,许刘琮永为荆州之主。及琮之降,辙迁为青州刺使,复遣于禁追袭,于路杀之。以此观之,操真可降乎?诸君言降,欲置吴侯于何地耶?”  文官武将俱各动容。只有鲁肃喜逐言开,当着孙权的面就在我背上狠狠拍了一掌。这家伙未免也太用力了些,打得我一时说不出话——当然,大家依然会以为我是别有用心……突然有点讨厌别人眼中这种足智多谋的成见,孔明他是否也有过这种想法呢?  我转向孙权:  “‘方与将军,会猎于吴’。老贼分明是辱我江东无人耶!我江东字开国以来,今历三世,安忍一旦废弃!”  在我这样说着的时候,特地举起手里的纸团又揉了两下,以便在座的诸位都能注意到,并随手把这个纸团抛向身后。(没有人想得到,后来我再次谒见孙权之前又来到这个朝堂,也想不到我拐弯抹角向卫兵打听,更想不到我在众人都离去后像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找——是的,我很后悔!我再也没有找到那个纸团,曹操的亲笔书信、墨宝,不知被我随手扔到什么地方去了。……而我偏偏很想要。)  孙权神色安然,目光沉静:“则,计将安出?”  我从容上前两步。像我在学校排演这场赤壁之战时一样,我展示着自己,展示着“周瑜”应该具备的风度与才华。不同的是,现在我面对的是孙权、张昭这些观众。  我进入了自己的角色,开始了那段慷慨昂扬的演讲。  “操虽托名汉相,其实汉贼也。……”  公瑾曾以这段话成功地扭转了局势,而今天换成我,可没有这份自信。况且,我相信并非只是单纯分析形势这么简单: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在敌众我寡的不利局面下,我要让所有动摇过的人,张昭、顾雍、张纮、步骘这些人都与我齐心协力。只有这样,才能烧旺这一把赤壁的大火。我想我能行,因为,我知道他们也深爱着这片土地。  他们对江南大地的爱决不亚于公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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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我一直毫不怀疑自己是导师门下最让他得意的高才生。当然了,二学历还能念成这样,他有我这个徒弟简直幸运得一塌糊涂。可是让我导师,也就是让我倍受打击的事情居然真的发生了!本以为自己赶到朝堂的时间应该绰绰有余,不料进门便看见文官武将齐列两旁,“衣冠济济,剑佩锵锵”,分班而立。看来,我对汉末礼法的了解还是远远不够呢?回去还是要问问导师才行……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还回得去。  我可没有信心打败曹操!一军事天才!  昨天见过的诸位倒都在。看我的眼光最各有不同,或满面堆笑,或暗有得色,都流露出些许期待来。主战派、主降派,都在等着我开口帮他们说服孙权。只有一位老将军略将脸侧向一旁,对我,不,对“周瑜”的到来似全不在意。如此“轻慢”,我揣测着,大约也只有程普了。  居中而坐的青年初见我进门便站了起来,我却在打量过两班文武后方始注意他。但我的视线再也收不回来:这青年像是所有人中最不经意的一个,看到他后却能立即明了他才是所有人的中心。他有着一种让人愿意听他调遣、愿意为他谋划的气质——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王者风范。与他目光相对的一刻,我就移不开自己的眼睛。  ——不是我所熟知的西域人那种绿色、或蓝色、或鳞色的眼睛。这双明亮眼睛的瞳子是琉璃色。  他神采飞扬地唤我:“公瑾可来了!你去鄱阳多年,叫人想煞!”  我觉得,他是想要迎上来或者等我过去,彼此拍拍肩膀,并在胸膛上擂上两拳。我微笑,止步,拜服于地:  “瑜,参见主公!”  ……“是时,权位为将军。诸将宾客为礼尚简。而瑜独先尽敬,便执臣节。”  《吴书·周瑜传》。我熟读过无数次,即使在梦里,也一样背得出。  孙权略一挥手:“公瑾请起!一路奔波,辛苦你了。”  他如此平静,我几乎疑心刚才那份热切不过是我的错觉。但我随即释然:他是收敛了少年的脾性,表现出君主的气度来。这不也正是“我”,是周瑜所希望的么?  不经意的迟到,此刻在众人眼里倒像我刻意安排。文武官员俱已到齐,且争论了一忽,在这个时候来到的我像特地来为他们做一个结论:  “近闻曹操引兵屯汉上,驰书至此,主公尊意如何?”  “连日议此事,有劝我降者,有劝我战者。我意未定,故请公瑾一决。”  这样说着,孙权拿起一封书函:“公瑾请看。”  我伸手接过,徐徐展开,心头不由赞叹一声。曹操写得一笔好字,其雍容专断、飞扬跋扈之意跃然纸上。在堂中踱了两步,我缓缓开口:  “孤,近承帝命,奉辞伐罪。旌麾南指,刘琮束手。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  我笑意盈然,环顾四周:“如此……则诸公意下如何?”  以张昭、顾雍、张纮为首的众文官出班答道:“战者难保,降者易安!”  我复笑,颔首相问:“愿闻先生…所以、主降之意?”  张昭一定以为我的笑是对他的鼓舞。他朗声道:“曹操挟天子而征四方,动以朝廷为名;近又得荆州,威势愈大。吾江东可以拒操者,长江耳。今操艨艟战舰,何止千百?水陆并进,何以当之?不如且降,更图后计。”  这样说着,张昭自己仿佛也得意于这番说辞,满意地笑了笑。我双眉微轩,再问:“诸位之意,皆于张子布同否?”  下面立即一片嘈杂地回答“我等所虑皆同”。  “原来如此。”我微微冷笑,想起曹操的书信还在手中,却发觉不知什么时候给揉成一团了,不禁一愣。就在我忘记开口的短暂停顿,一人高声道:  “此迂腐之论也!”  我看过去,老将军须发皆张,急切之情溢于言表。从来没有想过,率先站出来的,是程普。  “我江东历大小数百战,方据有六郡城池。如此降了曹操,真可耻可惜之事!”  与他并肩而立的黄盖更以手加额:“吾头可断,誓不降曹!”  我一时间竟被这两个老人的豪迈所感动,只觉眼眶发酸,直欲落泪。  以他两人为首,太史慈、甘宁、吕蒙,还有好几个我叫不出名字的将校俱各出班,齐拜于地:  “——我等宁死不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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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分纪略》:追逐后汉时代的人【从一开始我便知道今日的结局,所有喜悦都为迎接今日的痛苦。然而即使重来一次,即使依旧不能改变,我依然选择经历这一切,至少我看到了一切,而这一切,也是你的眼所看到的。】最初由逸风流影发表 2002-03-31 06:30:40 可以说《三分纪略》是逸风流影的第一篇文学作品。可以看出,在开头部分他的笔触仍很稚嫩,他努力想要再现一种金戈铁马之中的人的真实,和主人公所感受到的梦境的气氛。最初在新浪发表时他以每星期一节的速度连载着;如果他当时保持了这个速度写下去,相信时至今日他是可以完成这篇作品的。这并不是指单纯的字节计算,而是说他如果不间歇的持续构思下去,他完全有能力完成故事的每一个细节,而因故停顿的时间里他想到了太多不必要的想法,他的思维已经导向故事的结局。通常看过一篇小说的结尾并大致了解剧情后,逸风流影其人就懒于将故事具体地看完:已经结束了,在结尾之前的情节已经成为‘过去’。对于他构思的小说存在着类似的情况,当他完全‘了解’一切的结局以后,就不忍也不愿去‘回顾’之前的经历。因此他在2001年4月4日至2002年3月15日之间的停顿对这篇小说而言不能不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这个打击的原因之一正是由于他是全心全意地创作他的第一部作品。时至今日,距作者逸风流影发表目前存在的最后一节疑情的2002年4月1日又已经过去一年半,我们不得不认为作者已经不想亦或无力完成他的《三分纪略》了。但是作品最初曾经带给我的幻想和感动,在午夜阅读时的泪流满面和自己反复点击以使帖子成为热门的窃笑在我是永难磨灭的经历。也许小说《三分纪略》和属于这些文字的时光不会再回来了,我也会记得这个无人见证的故事,如历史,如梦幻。我依然用我的眼睛看三国,用我的心去体会三国。——这是我自己的三国。——如果你愿意与我分享,那么,这就是 我们的三国。附录:萧容成为刘繇部将后不久,就以那唯一一个愿与太史慈去捉孙策的小将的身份经历了神亭之战。战后,本故事最重要的女主角以女性的身份在大雨中见到了时年十九岁的周瑜。太史慈在成为孙策部下以后才知道,她加入刘繇军的理由单纯是为了看这一场神亭的大战。在垸城,已经成为孙策盟友的萧容见到了桥国老。令她惊讶的是对方声称自己只有一个女儿,已经许配给孙策。一时间的福至心灵使他向这个老人盈盈拜倒,口称“父亲在上,请受孩儿一拜!”与此同时,上官落在小沛得到了纪灵大军来袭的消息。凭借所拥有的超越常人的力量,她在得到这个消息后一刻钟的时间内找到了外出的吕布,并询问他是否想要援助刘备。吕布的千余骑星夜赶到小沛时萧容也同时到达。辕门射戟的政治喜剧后她和上官落同时请求刘备在未来的某一天满足她们各自的一个要求。四家共同讨袁时吕布离开战场,带萧容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山谷。在那里,他们见到了吕布的原配夫人严氏和由她抚养的吕布的女儿。在吕布的授意下,这个九岁的女孩向萧容行了拜师之礼。未来的很长的日子里,她将追随这个老师进行长时间的漂泊。作为孙策的使节,萧容与上官落出使许昌。一个在小说中占有重要地位的人不幸对‘吟风’这个不属于后汉时代的幻影产生了爱情。他的名字叫郭嘉。……白门楼一役,吕布证实了曹操才是值得他追随的君主。然而,那昭示着这草原独狼、苍穹里的大鹰的末日。萧容请刘备完成在小沛的承诺,刘备却只给了她一个虚伪的希望和之后对盟约的背弃。当她跪在曹操面前,以永远为曹操效力和用自己头颅担保他绝对不会反叛的条件要求交换吕布的性命时,后者却以大汉丞相的沉稳、无情的姿态回答:“倘吕奉先真有反日,孤头亦不知在何处矣!”后汉时代最杰出的无敌英雄自刎而死。当曹操为西凉锦马超追逐而至割须弃袍的时候,不知他究竟想到了什么。曹操想要见他一直暗暗爱慕的貂禅。她微笑着以血染成了大红的嫁衣,在萧容手中化为一支深红的牡丹。她们失去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兄长和父亲。战争的残酷,才刚刚在这两个来自一千八百年后的孩子面前展开。……孙策论功行赏的宴会上,萧容小心翼翼的询问可否要求一件与周瑜有关的礼物。误以为她要求的是一个婚礼的孙策与她击掌为盟,而后,在周瑜的凝视中,众目睽睽下她狡黠地笑说:“我要周公瑾的性命!”……上官落大声呼唤着郭嘉的名字,她又一次失去了她的亲人。郭嘉仰望着屋顶上方看不见的天空,遗憾地知道他是不可能再见到萧容一次了。他请求上官落不要向萧容透漏他的秘密,而上官落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幻觉。……江东小霸王孙策也死去了。……“你当年不救奉先。所以,今天,我也不救你。”在长坂坡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上官落清晰地感到悲哀,她明白这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萧容试图阻止魏与吴之间一触即发的大战。作为一个普通的人,和作为吟风自己,她都不愿意看到这场战争的发生。当她与上官落来到曹操的大帐,纵横天下的英雄也一时动容。他自己的女儿爱上了关羽。并且,在他毅然决然地闯关而去以后,她绝望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深知,他的父亲与恋人永远不可能达成和解。“……来我这里,我什么都答应你们!……我杀了奉先,可我会补偿你们的……“……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女儿!”她们默默离开了。身后,低哑的风声和旌旗、刀剑交错发出的声音,掩盖了老人的哭声。“——周公瑾!你要知道,你的性命不属于自己,不属于主公,甚至不属于天下!——它属于我!”“……我把你的生命交还给你。为了胜利的话,我们就付出一切吧。生命,把它燃烧成一炬烈火!”他得到了东风的消息。而她用自己的力量使之变得异常猛烈。在这场灼痛的战争中,他们的灵魂熔为一体。萧容在曹操的残部经过华容以前拦住了他。曹操发觉,跟随这个孩子的士兵都是过去吕布的部下。他们沉默地对视,而后,英雄一世的他也不禁试探着问有没有回旋的余地。“只要丞相答应我一个条件——仅此而已。”他耳畔感受到了带笑的声音和呼吸,以及颈中异样的冰冷。少年的萧容高举起他的首级,笑意盈然地注视着那双惊怖的眼睛:“……很简单的酬劳。不是么,丞相?”曹操在回到许昌以后几次在夜里做了这样一个梦。梦中那种一样的仇恨和冰冷仿佛还长时间的留在颈中。这很可能成为真实——如果司马徽当时没有出现。……司马徽沉默着。他在一切的记载中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小桥’这个人,就不顾一切地回到了这个时代,想要带她离开。当他发现桥公只有一个女儿时立刻意识到,她与他一样不属于这个时代,是时空的旅行者。因此他造出了‘古今镜’,他知道这个逆转时空的道具终于将流传到那个女孩手中,因为后汉时代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不可改变的历史。然而他发现自己错了,他的一切努力最终造成了一个结果:让那个使他魂牵梦绕的从没有见过面的女子爱上了周瑜。 ……赵云送刘备过江成婚的时候意外地发觉自己在以往的时光中忽略了的东西,“美丽”。天空,草木,水……一切的美突然之间在他眼前展开。天地成了一个与以往不同的新的天地。在这新的天地中,有一个名为上官落的精灵。——你不可以改变历史!你知不知道,改变历史会产生多么严重的后果?!——你知道,历史其实是什么吗?就是我们生活着……奋斗着……所留下的痕迹。这就是所谓历史。因此我会尽我一切力量,我来了,在这个时代活着,和爱情。你阻止不了我,因为这是“历史”。……建安十五年,萧容作为继任者鲁肃的副手发布了周瑜的死讯。是的,主人公几乎死去,从南郡归来后他第二次濒临死亡的边缘。在幻觉中他看到了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色,几尺深的大雪,深山里硕大的黑熊,秋天翻滚着的金黄的麦浪。塞北的景色吸引着他,他全心全意地渴望在尘埃落定后可以去那个奇妙的地方。他活了下来。司马徽的弟子曹植来到荆州。萧容知道,因为自己的缘故这个才华横溢的青年要死去了。尽管明知到是陷阱她还是不能不去,单刀俯会后她跟上关羽的马——吕布的马!——去了荆州。尽管一双有些憔悴的眼睛望着她,一个深情的声音说“别去……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从一千八百年后而来,萧容与上官落停留在了荆州。司马徽的力量和智慧远比她们强大,他试图用八门金锁来锁住他的爱情。爱情是锁不住的。在铜鹊台,在黄鹤楼,他与她的眼光在空中交错。吕蒙白衣渡江的计划成了现实。如果说周瑜是理智的,他本来一直以自己的力量维持着孙刘势力的均衡,那么他此刻已经不顾一切了。他不再是建威中郎将,中护军,大都督,他只是一个叫做周瑜的人。荆州城破。关羽突然发觉自己身边已经连一个部下也没有了。望出去,到处都是江东的虎狼之师。他们却突然不约而同地向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琴声的方向望过去。关羽也看过去——不知什么时候,铜鹊台上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虽然看不清面目,关羽却几乎立刻便意识到,那是周瑜。这个白影的生命清晰地在众多的视线中流逝着。尽管周瑜很快就会死去,即使能够脱离战场、回到大哥身边,关羽却知道他恐怕一生也逃不脱这个白色的影子了!在所有人惊骇的注释下,传说中的战神关羽,最后一次举起了他的冷艳锯。司马徽登上铜鹊台。弹琴的人确然是周瑜。吟风刚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就哽咽着说不下去,而周瑜只是迟疑着,轻轻问:“……真的是你吗?”或许太长太久的相思,已经使他麻木了吧。水镜从周瑜手中接过琴。他弹奏,高歌。周瑜回过神来,坐在铜鹊上的水镜已经消失了。他一时疑心这只是一场梦,而那张消失的琴证明一切都是真的。他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吟风紧紧抱住他的身子。她对自己发誓,今生今世,永远也不离开他了!……一张瑶琴,顺江水漂流东下……“你爱的不是我,而是一种感觉。”上官落这样说。“你将来会遇到自己真正爱的人,那时侯你会明白现在的自己是多么可笑。”如她所预言的,不久以后赵云与马超的妹妹云禄相遇。他懂得了真正的爱情。但在午夜梦回,数着月光投在窗棂上横斜的树影,他仍会不经意的想起——雾气弥漫的江边,他曾经 遇上一个水灵精般的姑娘。鲁肃打马急追。在南屏山上他看到萧容与上官落的小舟已经离去。远远传来萧容的歌声:水涌山叠,年少周郎何处也?不觉的灰飞烟灭。凭江转伤嗟,破曹的樯橹一时绝,鏖兵的江水犹然热,好叫人情惨切。这也不是江水——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许多年以后,五丈原。孔明的琴声缓缓消散在四野,标志着后汉时代的消亡。他整理好了留给姜维的书卷,斟上了一杯久未沾过的酒,想,就再饮一杯吧。冰凉的液体触碰到嘴唇的一刻,他无意中瞥见,闪烁的灯花里面 立着一个白色的影子。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一切是梦。诚如吟风和洛洛回到一千八百年以后的对话,或许一切都只是她们的一个梦;又或许,这一切的故事,都是历史在睡去时做的一个梦。《三分纪略》的故事,恐怕作者逸风流影不会继续完成了。以上的附录,勉强算做对这一个梦的,一点交代吧。残章……在未完成的《三分纪略》中,作为主人公的周瑜居然直到目前存在的最后一段仍然没有出场。我看了一下,作者逸风流影发表《三分纪略之疑情》的那一天刚好是2002年4月1日,也许,这个无心之举能够说明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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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军再次于枫桥对阵。业已放晴的天空,炽烈地洒下一片火热的太阳。草木的叶子在这灼热中有些皱缩卷曲,令人疑心是否会被阳光点燃。在这片焦灼的土地上,对垒着的两军却出奇地静寂。将士们没有一个擅动的,没有一个喧哗的,没有一个焦躁的。汗水从他们额上流淌下来,看他们的神色,却似乎下火一般的热与他们无关。  吴宇林眯着眼盯着他对手的方向。他脸上现出少有的诧异,思索着,半晌说:  “有意思…是归影沉衣的主意呢?还是逸风流影?”  对面旌旗招展,衣甲鲜明。分明是只有孙家本部人马,吴郡的降卒全不知去向。比起吴宇林的阵营,沉衣的军队显得那样单薄。可是每一个士兵的目光都坚定张扬,仿佛早已确信,他们战必胜,攻必取。  “啐!”吴宇林双眉斜斜飞起,眼也狠厉地剔开:“‘战必胜、攻必取’?汉初三杰的韩信?”  他身畔的严舆一时噤若寒蝉。  吴宇林的眼睛再次眯成一条缝,突然间哈哈大笑:“好呀!看来与孙郎一战,比我想象中更有趣呢!”  他凑近严舆,轻轻拍上他的肩膀:“舆弟,你说是不是?”  年轻人便象个孩子般不知所措地笑起来。  远远的,敌军扎营的方向射起一道烟花。然后阵形展开,越众而出的就只有肩披着烈日的归影沉衣。  太史子义率军悄然掩向孙策的营寨。适才探马来报,归、吴两家已经摆开了阵势。要对付严白虎的大军,即便是那个逸风流影应该也会全军迎战,因而留守的士兵恐怕精而不多。两军阵前,沉衣或流影是没有机会从战场抽身退出的,而其他人,子义自信地想,不会影响这一战的结果。  他便挥一挥手,率先冲将过去。  一道烟花自营寨后射起。太史子义惊愕地发现这座大营中竟空无一人,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落入了早已布好的圈套。随后看见那道烟花,使他更笃定了这一想法。  无数士兵不知从何处包抄上来。他们呐喊着,这些勇猛的战士身着的是吴郡士兵的服色。带头的偏将抢上来,朗声道:“太史子义将军?”  太史慈认出他,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偏将是吴宇林帐下,曾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小将关平。他呆了一下,问:“你…你不是吴宇林帐下……?”  对方点点头:“本来是的。但我们已经归附沉衣将军!”  这一点子义倒不觉以外。他惊讶的是,留守的竟尽是吴郡降卒,而且是全数!他放眼四周,部下们也都疑惑着,没有进击。看来关平等人亦无意交战,只是将他们团团围住。子义不禁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郭勋。  “子义将军!刘繇何德何能,将军何必栈恋这个旧主?”小将关平十分恳切:“沉衣将军才是有资格让我们为他效死之人啊!”  子义摇摇头:“你以为我是要为刘繇报仇?错了!”他手向身后一张:“你看看大家,你应该知道我们为的是什么!”  身后,军士们的神情混合着极度的畏惧和憎恶,有过与他们相同经历的人都会明白,他们的矛头是指向孙策军中的死神——逸风流影。  “老百姓朝不保夕的乱世根本不应该存在。而逸风流影,”他不由停顿了一下:“更是这个乱世的错误!”  ……乱世竟然造就出这样一个蔑视生命的妖魔。太子义握紧了手中的枪。  “——他必须死!!”  小将关平沉默了片刻,而后开口道:“子义将军,你可想知道为何留守大营的是我们这些降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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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只须遣一介之使,扁舟送两个人到江上。操一得此两人,百万之众,皆卸甲卷旗而退矣。  “江东去此两人,如大木飘一叶,太仓减一粟耳;公等若能遣此二人,幸甚。”  子敬已急得有些不知所措,而我与孔明都视而不见。  “那么,孔明先生:然后呢?”  我不会中你的激将之计。在熟读历史记载的我面前,你的真实想法无所遁形。我会顺着你的话题说下去,孔明先生,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办法?  “如此,曹操自然心满意足,退兵离去。”  “很好。”我无视子敬的意愿,挥手制止他开口,“孔明先生既然有如此妙法,定已寻访到这二位女子的下落了?”  孔明仍笑得自得:“惭愧。亮自新野一战,奔波不定,着实未曾寻访。但将军既然与亮愚见相同,寻访一事,自然轻而易举。”  好个孔明。轻轻巧巧便推送到我身上了么?  “好。如此……”  如此,就烦劳先生,持瑜将令,带人速速寻访这二位女子罢。  我本想这样说来。  可是,话才出口,已噎在在喉头。  然后又当如何?我便当真将她的姐姐,还有她,献与根本还搞不清状况的曹操去么?!逸风啊逸风!你也太将天下英雄小窥了!  这一刻我的伪装再也做不下去。不知名的情感在胸中翻腾反复,我已按捺不住。  我猛然拍案而起。  却说不出话,不,是无话可说。  “——孔明先生!”  哦,子敬,是子敬。  “孔明先生,你却有所不知!那大乔乃是孙伯符竟军之妻,那小乔,那小乔……”  我很惭愧。一直为我故意忽视的子敬,却急急想要为我解围。  我看看孔明,他一脸疑问,显然是“那小乔又如何?”  我不能再沉默。我,也不想再沉默。  我大步跨到孔明面前。  “大丈夫,若果真能解江东之危,又何惜妻子?  “孔明先生,你还要装做,不知那小乔是瑜之发妻,然后惶惶然告罪么?”  他平静地看着我,而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急促地将满腔不快一倒而出:  “即便先生适才所言句句属实那瑜送二乔过江而后又如何呢?当真能解江东之危?要了子女,就想要玉帛;要了玉帛就想要禾黍,要了禾黍就想要兵马要了兵马还想要土地!人心苦不足,既得垅,复望蜀。如不将江东整个蚕食鲸吞那曹贼野心又岂有穷尽之日?!”  那双眼睛深不见底,从里面,我看不出什么。  “……主降者大义凛然,主战者也是大义凛然。为了天下苍生,或是为了主公厚恩:还不是这里面,包含着一个‘我’么?  “我等,有谁不是为了自己?除了子敬,有谁不是为了自己?!”  我逼近他的脸,恶毒地笑着:  “——孔明先生,你说啊?  “……你,还是我?”  “公瑾。”  我感到一双宽厚的手搭在肩头。转过去,对上的是子敬关切的眼。  我长叹一声,缓缓将手放开,垂下头。  “……孔明先生,瑜……失礼了……”  “将军莫要过于挂怀。本来是亮先有失礼之处。”孔明这样说着,面带笑意,是宽容和了解的笑。只有此时此刻,他的神情才显得真实。  我慢慢坐回原处,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  “……吾承伯符寄托,安有屈身降操之理?适来所言,故相试耳。吾自离鄱阳湖,便有北伐之心,虽刀斧加头,不易其志也!望先生助一臂之力,同破曹贼。”  孔明深深一揖:“若蒙不弃,愿效犬马之劳,早晚拱听驱策。”  握住子敬的手,我有了一点脚踏实地的感觉。  “来日入见主公,便议,起兵。”  目送孔明远去,我双膝一软,几乎倒在地上。  全身的力气仿佛一下被抽干了,那种压倒了一切知觉的疲惫,使我几欲晕去。  “公瑾,公瑾!”  子敬搀扶着我回到厅内,让我坐了下来。  “……为什么?”  “嗯?”我一时没会过意来。  他注视着我,眉头深锁:  “有必要针锋相对到这个地步吗?”  我心头一窒,闭上眼睛。  “子敬。  “你不知道吗?子敬,他只不过想利用我们而已啊。”  所以,就是要…就是要与他针锋相对啊。  他抬起头来,远望着门外一派夜色。  他是那么平静和镇定。  “……我当然知道。”  我怵然一惊。  那神色不是我以为会在他面上出现的。  他看着我,象是问我,也象是自问:  “可是,我们也是利用他。  “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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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窗外的风声一直没有停。仿佛从枕畔吹过,带着些凉意,入了梦。  恍惚间似乎仍是从前,金戈铁马和鼓角峥嵘都不曾远去,人在这一切的过往中可以尽情率性,这个改变人命运的时代,这些改变时代命运的人!  最初的一闪,是金盔银戟的温侯,跨着追风赤兔马,在虎牢的风中快意地长笑。他驰骋在中原大地,在所到的每一个地方都让人们铭记下他的名字,他的方天戟赤兔马,他的天下无敌。来自天西北角的他对天东南角的震慑是过去从不曾有的,所以这个名字在以后的日日夜夜都让诸侯们如芒刺在背。  然后有孟德公掉头不顾,转身而去时愤然慨然地说:“竖子!不足与谋!”十八路诸侯一时星散。当时许多人轻蔑地认定这个身材矮小却足智多谋阿瞒,去追袭吕布定然失败;他们是对的。可他们料不到,多年以后他有了多么令人艳羡的成就。匈奴使者也不仅惊叹:“床头捉刀人,真英雄也!”  再之后孙伯符自江东崛起,一时间在江南大地涌现了无数英豪,无数眼光热切地投向他,他的笑声爽朗,意气飞扬。在他身后站着英才天纵的公瑾,“孙郎周郎”无意是这个时期江左最抢眼的一道风景。他们和二桥姐妹的故事多年以后仍旧流传在他们的江南,当时的光风霁月或许在以后的时间中永远不会消散。  还有刘备,和他的关张兄弟。现在他们虽然还在辗转流离,但是很快他们将会合了银枪白马的赵子龙,然后他们也会扬名天下。所有人,都会记住他们,他们不仅载入历史,也活生生地出现在小说中与舞台上。玄德探求着自己前方的道路,与此同时,一个躬耕于南阳的青年正等待着一个象他这样的人出现。  风呼啸着,经过漫长的时间依然吹拂在中华大地。我想,或许亘古不变的只有这风,吹过千年的历史,和它化成的沙。它见证了一切,记述了一切,只要你有追忆的眼睛,就能从中看到你想得知的一切。  我看见吕奉先射戟辕门,那一箭比风还快,比火还急,他自信的笑容,甚至在箭离弦的一刻就已扬起。  我看见曹公和荀令君、郭祭酒聚在文华阁上,筹划着,要规拟出一个预定好的将来。  我看见江左一望无垠的沃土,伯符的红袍在风中猎猎飞扬,公瑾的琴声在苍穹里幽然回荡。  我看见刘豫州将要去三顾草庐,孔明会为他定下三分天下计。在这以前,他的的卢马跃过檀溪。……  然一切过往红尘也许注定俱成虚妄,任多么精彩多么让人眷恋的传奇也始终要落幕。我们来了,在其中欢愉、哀伤、愤激、痛楚。  之后一去不归。  面前闪过白门楼凄凉、沧桑。淯水畔壮士魂归何方。一句“卿不如我,我不如卿”和“既生瑜,何生亮”慨叹的是怎样的冀望,而白帝城和五丈原逐次熄灭的又是什么火光?  我是入了梦,还是我的一切本就是梦?如果说这是真实,我却知道面前的一切早已于一千多年前不复存在;如果说这一切不过是梦,为何风声竟象从两千年前一直吹到我枕畔,让这梦也带了凉意,如长江边酹酒一觞?  天明的时候,风也一直没有停。我在院门前停了下来,知道只要一步跨出去,就是街道上的熙攘和嘈杂。  一位老比丘,携着个小沙弥,自长街彼端舒然行过。不知怎地,他抬头望向我这边,微笑着点一点头。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才发觉——  院门旁两株京桃,一红一白,在昨夜的大风中不曾折损了枝干,而是这个春天中第一次,开了满树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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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我本应庆幸自己处于距赤壁之战如此之近的时刻,多年以来,我几乎全心全意的盼望亲眼目睹这场奠定了鼎足三分的战役。我想看诸葛亮舌战群儒、智激周瑜,我想看右都督程普、老将黄盖,我想看锦帆贼甘宁、东莱太史慈,我想看持重里隐着胆魄的子敬。  我想看公瑾。  然而,命运跟我开了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玩笑。  我如约来到了这个时代,而且不仅能看、能听,甚至能说、能做。我“完全”的来到了这个时代,一如我所期望的。  ——只不过,是作为“周瑜”的身份。  马蹄声“哒哒”响着。这匹白色的骏马,矫健,神骏。中途休息,我想要换马时,它竟表露出明显的不悦——甚至我换马的念头还没有说出口。它就这样一直载我到柴桑。  神物,神物啊。我轻抚马鬃,想着。如此具备灵性的你,可也认出我不是你的主人没有?不过放心好了,只要我不改变历史,两千年后一切都不会改变。我的同伴很快就会想出办法让我回去,那时侯,公瑾就会回来——很快……  “都督,有心事?”和我并骑的薛飞问道。  心事?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怎能告诉他为何烦恼?我已经意识到了,除了不能改变历史,需要尽量完美的扮演公瑾,我现在面临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即使我能骗过所有人,但有一个人,是我无法面对的。我扮得再象也瞒不过他的妻子,小乔。我,我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这个难题?!  看着疑惑的薛飞,我微笑,讳莫如深。  “公瑾,别来无恙!”  入夜,到达柴桑,一个身着蓝色长袍的长者正等着我。不,他也不过年届四十,但给人的感觉却颇具长者风范。我记起了,这个时代,“长者”并非指年纪,应该是如他:敦厚,温和,在所有人看来都极为可靠。  我笑起来,跃下马背:  “子敬,子敬兄!”  没错,除了鲁肃,他不可能是别人。  “主公正要召你,你倒先来了!”他情绪振奋,揽着我的手臂,完全不虞有他。是啊,历史上的鲁肃,率真,正直,他的优秀品格实在不可多得。  我也为他的友情激动,虽然这友情不是对我:“我在鄱阳,听闻曹军南下,立即兼程赶回。”  他眉头皱了起来:“公瑾,你有所不知,自曹操书至,连日来……”  我一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哎,子敬——我方自鄱阳归来,且容我先回去,稍后与你详谈如何?”  鲁肃一愣,随即恍然:“哦,是极是极!公瑾旅途劳顿,是应稍适歇息。”他容色一整:“不过,如今军务紧急,你……”  我忍不住笑,推了他一把:“‘是极是极’!放心吧,我理会得!”  就这样,全不认识路的我骗得他把我送到了家门口。  告别了鲁肃,我忐忑不安地迈进大门,向内堂走去。每迈一步,心就跳得愈快,几乎要从胸膛里迸了出来。  才至门口,“她”已迎了出来:“夫君!”  小乔,她实在是造化的杰作。如宋玉所说,“增一分太长,减一分太短,施朱则太赤,著粉则太白”,又诗经中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象早春一脉清风,骤然吹进我胸膛。我心境一下子平和起来,也笑着迎上去:“夫人!”  饶是如此,我仍不敢掉以轻心。我展现出一个最米人的微笑,说话则按照洪宇宙的台词:“‘我自鄱阳归来,一路之上,都在思念夫人。’”  她瞪了我一眼,微嗔中也满是笑意:“又在说嘴!”说着,随手接过我的披风:“你呀,心里全是军国大事,能有一点念着我,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她脸上还挂着笑,可是藏不住她的寂寞。我心中不忍,从身后轻轻拥住她。但在我想出安慰她的话以前,一个侍女匆匆走进来:  “都督!张昭先生、虞翻先生等来访。”  小乔双眉微蹙起来,脸现不豫之色:“……才回来,也不让人有一刻安生。……”  我立刻想起舞台上洪宇宙与许晴的对话,心头一阵温暖:  “那好,叫他们都回去——今晚谢客:陪夫人。”  我笑得有点坏。  她也展颜一笑。似乎这样一句玩笑,也觉得幸福:“……还是国事为重。去吧。”  面对她满足的笑容,我有些内疚。因为我知道她的回答会是什么,才说了那台词。  就是说,我在利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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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有一个无论古今看起来都相当独特的太守,他在任上不做事,只是与同样是当时名士的郑玄、左承祖、刘义逊等人论诗说文,谈笑饮宴。他就是孔融。这个“无为”的太守却深得民心,也因为他的“无为”,附近的黄巾军残余势力经常试图攻打北海,夺取州郡。幸好这位名士的风度让许多当时豪杰深为敬服,一旦北海出现危机,反倒是附近其他官员纷纷火烧眉毛般赶来救援,如前文说过的陶谦、刘备等人。不过在袁谭大军压境,城中军兵所剩才数百人、流矢交集的情况下,此公居然还在“隐几读书,谈笑自若”,也着实令人绝倒。  此时陶谦已经病逝,刘备为何没来支援呢?很简单,已被吕布夺取了徐州的他同样面临危机:袁术派遣大将纪灵率马步军三万攻打小沛。备求救于布,诸将谓布曰:“将军常欲杀刘备,今可假手于术。”吕布却分析道:“不然。术若破备,则北连泰山诸将,吾为在术围中,不得不救也。”便率步骑千馀驰往赴之。想来发出这样一番言语的奉先应当还是颇有些谋略的,他采取了非常戏剧化的方法来为刘备解围:辕门射戟。这精彩的一幕不需我再赘述,不过吕布席间所说的“布性不喜合斗,喜解斗耳。”现在看来充满幽默感,但在场的纪灵可没这个心情欣赏,恐怕还活活给他气了个哽气倒噎。  建安二年春,正月,曹操讨张绣,绣举众降。由于曹操纳张济之妻,张绣衔恨,终至倒戈相击。曹操长子曹昂和爱将典韦均在此役中战死,曹操也仅以身免。在他的生涯中多次记起这场恶战,深深怀念着为保卫自己力战而死的典韦。或许那个时候,这位诗人会充满感情的吟诵起当初战士们赞美典韦的歌谣说:“帐下壮士有典君,提一双戟八十斤。……”因为曹昂的死,曹操的原配夫人丁氏与他决裂,一生也没有原谅他,使有着强烈浪漫主义性格的曹操留下了终生遗憾。多年后曹操不记前嫌,再次接受了张绣的投诚,并且不是投降,而是半联合性质。但再没有了关于张绣这位婶婶的记载,薄命的她只闪现了一下,就消失在史册当中,没有人知道她会遭遇到怎样的结局。  当时诸军大乱,曹操弛往舞阴。道逢青州兵向曹操申诉,将军于禁越权无故责打青州军卒。禁既至,先立营垒,并不急于向曹操分辩。或谓禁:“青州兵已诉君矣,宜促诣公辨之。”禁曰:“今贼在后,追至无时,不先为备,何以待敌!且公聪明,谮诉何缘得行!”直到凿堑安营完毕,乃入谒,具陈其状。当然于禁是因为青州兵劫掠人民,而曹操也明断是非,重赏于禁,封为益寿亭侯。于禁在乱军中独能整众而还,为人谗害不为所动,坚持要先立营寨。何等气魄!当此时,旁人应是莫不为他暗中捏一把汗,及云开雾散,又都该为于禁欢欣鼓舞。曹操的评语最为恳切:“虽古名将,何以加之!”  即将开始的袁曹大战前夕,曹操询问着身边的谋士:“今将讨不义而力不敌,何如?”郭祭酒昂然而出,论“绍有十败、公有十胜”,掷地有声。堪称曹操麾下首席计略家的郭嘉后来死于建安十二年,年仅三十八岁。曹操痛哭,谓荀攸等曰:“诸君年皆孤辈也,唯奉孝最少。天下事竟,欲以后事属之,而中年夭折,命也夫!”后,赤壁大败,叹曰:“郭奉孝在,不使孤至此。”又云:“哀哉奉孝!痛哉奉孝!惜哉奉孝!”在他与荀彧的书信中,也多次悼念着这个早逝的奇才。  这一年,在《资治通鉴》中有记载说:“夏,五月,蝗。”短短四个字,饱含着飞蝗席卷而过,赤地千里的凄惶景象,饱含着乱世中久经战乱之苦竟又遭逢蝗灾的百姓,胸臆间的悲痛莫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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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结束了。已经为逸风流影的冷酷和强悍夺取了斗志,严舆的军队,再也不能抵挡两翼强烈的冲击。——何况有流影的部队居中策应!  那黑袍雪衣的男子放声笑着,手中剑水一般流过。他疯狂了一般掠夺着每一个接近他的生命,随着越来越多的军士倒下,他的剑开始隐去了光芒,却越来越是澄澈,如他的人:不知是因为血,亦或心情激荡,亦或因为消耗了太多力量所至,他脸颊隐隐涌起两朵鬼火似的酡红,反而显得那张脸苍白犹如死去。  仿佛他是一阵风岚,毫无偏失的将那霜雪般的剑光撒下,予每一个人……他带来的的是比死亡更为冷冽的畏怖,直到——  那个朗澈的声音响起:  “我们胜了!”  归影沉衣紧扣住他持剑的左手,那利剑再不能落下。  “流影,这一战结束了。”  如同下了什么咒语,那双眼睛变得柔和。他神情也不再是令人恐惧的微笑,变成了使人安心的沉静。他放下剑,似乎低低喘息起来,好一阵才抬头说道:  “收兵!”  远远地,严舆正逃向城门。他亲眼目睹了流影黄泉的神色,此时风也正把沉衣笑着的声音送过来:  “……我等大好男儿,为何要受袁术制辖?……如全江东结连一处,得天下也如反掌。……我江南大地,应回复锦绣绮丽——把这江南大地的勃勃生气,送遍天下吧!——”  一瞬间他几乎觉得,那个与他相当的青年,一袭火红的披风是那么引人注目。  吴宇林高亢冷漠的声音轻轻笑了起来。他满意地靠上身后的软塌,半闭起双眼。  “睿智,无情,毫不虑及自己的性命…还有别人的……这个战术确是把时间压到了最短,敌我军士伤亡也小得很——啊,除去他自己杀的。”吴宇林好玩地笑着,“做到了这样一个压倒性的胜利呢。”  他张开眼睛转向严舆,赞许的点点头:“——舆弟,你定是遇上了小周郎。”  那孩子迷惑的看着他。而他似乎一下子又失去了对这个幼弟的兴趣和耐心,烦躁地向将领和谋士们挥挥手:“下去吧、都下去吧。”  然而却有几个将官不忿地站了出来:“主公!那周郎又算得什么?小将军只是年轻气盛,一时给他骗过了。明日且容我等再战,打他个落花流水!”  良久没有回答。吴宇林沉着脸,眼神闪烁着。  “……我亲自出战。”  不容任何人质疑,他又用力挥动着手臂:“好了——都下去——”并且他尽量用了温和的语调告诉身边的少年:“舆弟,你累了。下去休息吧。”  严舆象受惊的小兽一样猛地跳了起来,匆匆退出大帐。只留下吴宇林一个人,沉思着。  “嗯…舆弟年轻气盛?你等都忘了么——败了他的计谋,同样出自一个少年之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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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实在是太多了。  我感到自己的身体摇晃着,世界在我眼前旋转。红色的液体不住溅落在我身上、手上。仿佛要吐出我胸中所有的疑问,或是别的什么,即便我紧紧掩着嘴唇,那鲜红的液体依然不住从指缝中涌出。  是血。  隐约中,我仿佛看见那个敌将转身想要逃走。或许……或许放了他罢。可是我就连这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只能伏在马背上,让这有灵性的生物承载了我身躯的全部重量,才不至于摔将下去。  我的副帅,我的副帅呢?  你不要去追那个人好吗。已经连拼命的勇气都没有了,他还能做些什么?就让他逃吧!远远的离开这战场,离开这受到诅咒的地方!或许他可以平凡的生活,或许吧?  不知怎地,居然发现,这一刻,我竟也是如此的需要扶持。  (六)  之后的事情,我全然没有印象了。  我的副帅说,看到我吐血吐得那么厉害,他立刻不知所措了。他的理智和判断瞬间失去了作用,他忘记了自己是副帅,只记得是追随在我身边的一个年轻人。他再也没有注意到那个敌将,只是急迫的看着我。在他抢到我身边,想要搀扶我的时候,我猛地直起身来。我吐着血,疯狂了一般大笑着。  “听啊!你们听见吗?这歌声,你们,你们都听不见吗?——是他呀!你们听,你们听!”  他就那样骇然的看着:我再次冲下战场,然后,几乎杀光了所有人。  ——如果当时那个人没有出现的话。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身上没有半分力气。  耳边听到的,是如水一般缓缓流动的曲子,渐渐浸透了我的身体一般,使我的整个神志都能感受得到。让人非常安心的曲子。  “大人他……大人他怎样?”  是我的副帅。  一个陌生的声音淡淡地回答:“以目前的情况看,还不是很严重。但是千万不能让他太过激动,而且,恐怕需要静养很久才能复原。”  是一个好清朗的声音。奏这个曲子的,应该就是他。随着这个奇妙的音乐,我感到整个身躯都渐渐归于平静,也慢慢有了一点力量。那音乐一直渗入心底,仿佛解答了我所有疑问,平复了我所有创伤。  好想好想一直听着这个琴声啊。  那一刻我才醒悟到,这个让我灵魂共鸣着的曲子,是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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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  子义这才注意到,他们经过的地方仍然躺满士兵的尸体,对手退却的方向也不对头。而在他意识到这个事实的同时,在他狂风般的进攻下,逸风流影依然满含笑意的望着他,甚至不看四周,就决定了士兵们的死亡。他的剑仿佛与他融为一体,是他一条手臂般灵活,闪烁着死的光芒。  “你看这剑好么?”那个年轻人这样问,意态从容。“他名叫‘子夜’。”  子义心中顿时凉了半截。理智告诉他,这个看上去没有还手之力的人根本就不是败退。他后退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更加靠近士兵最密集的地方。  这是个令人不得不正视的问题。子义不顾一切冲上前来与他交战,就是为了不能让这危险的人再杀戮下去。可是即使愤怒中全力施为,依然未伤到他分毫——尤其是,在招架的同时,杀戮竟依然在继续!  子义感到一股凉气从心底升起。那是对逸风流影莫名的恐惧。长枪丝毫没有减低威势,但每前进一步,踏着的是己军士兵的尸体;每一枪刺出,听到的是己军士兵的惨呼。这感觉几乎让他发疯,逼着他不停的挥舞着他的长枪,不停的鞭策着他的马儿。啊!这滂沱的雨啊,压得我几乎不能思考,不能喘息!  流影的衣衫早已湿透,披散的头发也紧紧贴在脸上,不住淌水。不过什么都遮掩不了他的愉悦和双眼的光芒,他确是欣赏着血和死亡,毫无顾忌的夺取别人的生命。对子义而言,他完全是个未知的存在。  没错!这骑在黑马上的,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一个“人”!  这战斗已完全没有意义了。无论持续多久,也无法对逸风流影构成威胁,他杀不了这个人,而与此同时却有更多曲阿士兵死去。完全无法挽回的残局,不,是死局了!  远离战场前,子义忍不住又向神亭岭望去。黑色的人影以胜利者的姿态高高站着,与他并肩的是那个豪气爽朗的归影沉衣。他们身后,是以京华过客和变巨为首的十二个将军,再往后,是高高低低的敌军士兵。可是在离去前的一刻他有点迷惑。尸体中也有不少身着敌军的服色。但逸风流影率精锐部队冲杀过来后,曲阿军已经丧失了斗志啊?又有谁能在这噩梦般的将军手下,杀死那些勇猛的战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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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的黑袍将军和他的黑马如死神般降临在了战场上——与那突如其来的大雨一道……  士兵们成片倒下,没有哀呼,只是还活着的士兵惊恐的叫声。太史子义突然感到,这个年轻将军是如同收割稻谷一般杀戮着——不错,确是如同收割一般:他真实的感受到,农夫秋日收获时那种由衷的喜悦,此刻也正浮现在那没有血色的脸颊上。  逸风流影的剑锋水一样掠过,只一瞬间,在剑锋溅起的雨水落在士兵身上、脸上时,他们的生命便与热血一同离开了身体。或许,还暂时保有性命的士兵已经第一次体会到,所谓“战争的残酷”竟不仅仅是随时都可能遭遇的死亡,而是这个比死亡本身更令人恐惧的存在。  ——大声叫吧!你们不会再有机会发出任何呐喊,因为你们发现,自己已经死了!  他的微笑使嘴唇抿成了一道优雅的弧线,那笑容绝对真实,是发自内心的快乐的感觉。与人一样飒然的长剑再次高高扬起,然而这一次竟没有如预期中落下。  “当!”  几乎在那杆长枪架住他剑的同时,听到一声怒不可遏的大吼:  “畜牲——!!”  面前这青年强烈的愤怒几乎燃着了大雨里的空气,也燃烧着那样强烈的斗志。他面容因愤怒而扭曲,圆瞪的眼睛也同样是一片火海:“——为什么?!你要杀这么多人?!他们和你一样,有家人,父母!你知不知道他们和你一样是人,他们、他们和你一样啊!!”  “哦?”他微笑:“我知道。”  “——你!!”太史子义几乎无言以对,长枪一挑,挟着满腔怒火呼啸着如奔雷一般向逸风流影刺去。果然这一枪威势极大,流影亦不能阻挡,身形一晃堪堪避了开去。子义此刻怒火中烧,一枪紧似一枪,恨不得立时将面前人挑于马下。长枪带起的风声和他的怒吼混杂在一起,凛凛有如天神一般。在他凌厉的攻势下,流影节节后退,连反击都没有,似乎只能招架而已。  即使在愤怒之中,子义仍是理智的。他留意着整个战场的局势,清楚地知道,无论如何,曲阿军的败局是完全无可挽回了。身边飞溅的血和惨呼提醒着他:每一刻,惊惶的曲阿士兵仍然不停地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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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衣,记住:你决不可以后悔。”  自梦中醒来,先生严肃的表情犹在眼前。整好衣装出帐时,天边已经染上了晨曦。帐外,雪衣黑袍的流影笑着:  “准备首先攻打哪个城池?”  “让我想想……”他也笑了,神采飞扬得仿佛那个城池就在掌握之中:“曲阿,如何?”  “……哪里都可以。我一定会全力协助你的,兄长!”  所以,第一战先得牛渚,曲阿已在眼前。神亭山头,归影沉衣带着十二员将校俯视着曲阿军的营寨。曲阿军大营久久没有动静,倒令他颇有些寂寞。而那个银甲将军的突然出现,也颇令他意外:那将军竟只带了一个随从!  “哪个是归影沉衣?我乃东莱太史子义,特来捉你!”  他大笑:“好!我就是归影沉衣。便与你大战一场!——过客,变巨,你们谁也不许动手!”  两杆长枪纵横纷刺,来如瑞雪纷飞,去似梨花盛放。五十余回合不分胜负,如京华过客与变巨这般久经战阵的老将也看得目眩神驰,暗暗称奇。沉衣更觉有趣:除了流影,竟有人能与先生传授的枪法不相伯仲!眼见过客、变巨等人毕竟放心不下,他灵机一动,有了个主意……  太史子义枪法忽然有所疏漏,沉衣的长枪立即随隙而上,不料他只招架了几下便回马向山后奔去。沉衣一愣,随即大笑:“走的不算好汉!”紧追过去。那白马极快,不一刻已将过客、变巨等人远远抛在身后。  太史子义自是诈败,要引沉衣追来。他纵马急驰,转过山后,忽听得耳边风响,归影沉衣竟已追来!他暗赞一声好马,心下惋惜:尚未走远,恐怕十二将校不久就会赶来。  归影沉衣马蹄带起的风声竟越过了他,再向前冲。他疑惑的看过去,却见沉衣满面笑容,大笑道:“不如再远些,叫他们没处寻,我二人也好战得尽兴!”  这人竟比自己更是好战!子义也不禁大笑,两人两骑顺山麓急行直下,转眼间已不见踪影。待过客、变巨也转过山背,二人早已去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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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日俯视着苍莽的江南,在这个混乱的世界,即便江南也是一派萧条。在毫无遮挡的光芒下,地面仿佛下了一层火,马蹄踏过,就溅起一阵沙尘。  奔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匹高大的白马,马上的少年披着火红的披风,和他的马如烈风一样席卷而过。他的笑容那样飞扬自信,有种让人折服,立刻就愿意为他出生入死的魅力。随后两员大将,一个沉静,眉峰眼角写满机谋;另一个刚毅,举手投足尽显勇烈。  ——脱离了昏聩无能的袁术,孙家将帅,三军儿郎,哪个不觉扬眉吐气!江南大地是这般辽阔,正应大显身手啊!  远远地,在地平线尽头出现了一人一骑,马上的也是一个少年,雪色长衫,外罩一件黑袍,黑发在风中凌乱地飞舞着。  “——流影!是流影吗?——”  白马上的少年不由大喜,策马疾冲过去。  “……沉衣兄!”  相距还约有五丈,两人不约而同从马上跃下,向对方跑去。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少年们的响亮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江南,在历史的洪流中将改变前行的方向。  整个大汉江山,其实在黄巾的义旗举起时就注定了:  乱世将造就无数的英雄,并且,这乱世也将为英雄们的一举一动所左右。  一切就那么自然、那么自然的迎上前来——大抵,是以你最为熟悉的人的样子……  长沙太守的长子,战神世家的后裔归影沉衣,当时并未意识到这些,只是为了和他的结义兄弟,最好的朋友逸风流影的重逢由衷的感到欢悦。在他们身后,京华过客和变巨两员大将的目光可能看得更远,毕竟他们从十八路诸侯会合时就一直停留在战场之中。不过这都不重要,对两个少年来讲此刻最重要的莫过于他们兄弟再次并肩站在一起。所有人都笑着,自从他们的乌程侯战死沙场后第一次笑得如此开怀。  而命运也就那么自然、那么自然的迎面而来——大抵,是以你最为熟悉的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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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又起了。那时周郎的剑和周郎的歌,都缓缓飘散在历史的背后,命运如夜色的长袍下。   溅在衣襟上的殷红,就是生命绽放的红花。艳丽,而又凄凉。你的琴是你的回顾,你的剑是你的英风,而你的歌,是一个梦中的低咏,是自花瓣上滴落的白露——仅此而已。   梦过与伯符纵马神亭,也梦过终老林泉悠然弹唱。可那只是梦。傲视天下,江东的小霸王久已逝去,留下他的天下,六郡八十一州江东子弟。   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未曾料到他的消逝,却早已知晓自己的结局。从恭敬地欠身,称仲谋为“主公”;从远离柴桑,奔赴鄱阳;从投身军戎,跨马历阵……从与伯符立马神亭,大笑着挥鞭戟指天下……甚至从第一次与伯符相遇,就注定了:他要为这个人尽心竭力,抛弃了他的悠闲和无为,甚至,抛弃自己。   却没有想到,那个与他并肩站在长江南岸的知己早早离去,只留下了痛恨这样孤寂的征伐的他。   不,他不是孤身一人。子敬,子义,公覆……所有人都是他的朋友,即使曾数次折辱于他的程老将军,也终与他成为至交,慨然长叹:“与周公瑾交,如饮醇酒,不觉自醉。”那都是可以生死相托的挚友啊!   可是他们真的了解他吗?盛赞他功劳的时候有谁知道他胸中的痛楚,盛宴豪饮中谁会注意到他眼底的失落,又有谁明白,他无时无刻不想抛开现今的一切,消失在山野尽头?   不知多少次,想要和她一同离去。任何地方都可以,只要远离他熟知的一切,只要身边有她。可是不能,不能啊。不仅是为了伯符的知遇,朋友们的信任——远远地,从江边遥望过整个江东,这里有多少父老,多少期盼的眼睛?望丰年盛景……望子孙康健……望天下太平……那愿望是那么小,也是那么殷切!每次看到年迈的老人垂髫的少年那只为小小一点幸福的满足的笑容,他的一切劳苦和辛酸,似乎都在这一刻有所报偿。而且,每当他看到那个碧眼紫髯的青年笑得雍容沉稳,就觉得不能违抗他的愿望,就觉得也愿意为他尽心竭力。   大丈夫处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言必行,计必从,祸福共之,荣辱共之!——此,周瑜之幸也。   ——不知这副残躯还能使出多少力量,来推动江心涌出的那一轮红日!?   为了那个愿望,他可以淡然迎接,哪怕迎来的是死。但是到底是什么呢?死对于他来说?   ——也许是解脱……也许是遗憾……   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江水日夕不停,奔流入海。如同长江不能倒流,往昔的一切,再也不能重来。可是即便让他回到当年,回到携手舒城的那一天,也仍然宁愿选择,这个包含了无数欢愉、哀伤、愤激、痛楚的今日。胜又如何?负又如何?也许他不能完成伯符和仲谋的夙愿,也许他能。不管最终有没有看到那一天,他依然愿意,选择这条路——并且一去不归……   ——生也好死也好成也罢败也罢!   辽阔的富饶是无尽江南大地,不归的祈盼是纵观江上逝水涛涛。烟花寥落,烟雨苍茫。   ……爱如是。恨亦如是……   那一刻三尺青锋缓缓垂落,光芒渐渐消散,却似聚在了周郎眼中。那双深刻的眼睛是他留给这乱世,最后的一抹星光……   那时伏案疾书,欲上表吴侯西征益州的周郎不会知道,在几十年后,一个曾在赤壁仰望过他的少年怀着与他此刻相仿的心境,写下了与自己的名字一同载入史册的奏表。在那奏表中他仅用八个字涵盖了这一刻满溢的心情,双手捧起,庄重地呈给了后世。   他当然也不会知道,又几百年后,一位本可以逍遥海上的诗人,一位可以独善己身的元帅,一位可以避祸深山的学士……在他们与朋友,与敌人,或是与自己探讨心中那一道防线究竟守得住,守不住的时候,也得出了相同的答案: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夜深了……周郎瘦削的身影被烛光投在窗棂上,摇曳着……他眼中满溢着对浩浩长江和锦绣江南的爱恋,那是他留给这乱世,最后的一抹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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