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睁开眼睛,就看到面前的人: 长发低垂,半掩着瘦削苍白的脸。一袭黑袍覆在肩上,那姿态有如高堂中的端坐,然而却是斜倚着厚而柔软的棉被,略带疲惫和睡意的缓缓起身。 那是你。 不记得你是何时出现的,也不知你因何而来。仿佛最初你就笑着,略带讥诮的笑。然后什么也没说。 你时时在唱歌,你的歌声真的不怎么样。可是其中有一种我不能明白的东西,使你与其他人不同。你说那是一个梦想,我问是什么,你说,是听一支歌。 我问你的名字,你说,故我。 然后你就留了下来。你的行李小小的,很轻。我知道有一天你还会提着它离开,不过在那之前,我会让你找到留下的理由。 你依旧唱着歌。你讲了一个又一个周郎的故事,每个故事的主角都不同,我也从他们的眸子里,看见了一个又一个不同的周郎。 “周郎”呢。那你心中他是什么?我又问。你淡淡的笑,又唱了两句歌,然后回答,是烟雨的江南。 每个人都看到你的聪颖,你的理智,你的从容,你的随和。你微笑着对每一个人,你长歌纵饮,把每一个人当成朋友。 可是没人看到,你白衣上本是覆着玄色的长袍,没人知道你一向微笑的脸上也现出怒意,本来理智的你森然地问那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侍从:“你叫谁大人,谁是你的大人?!” 那天那个侍从吓得瑟缩着后退,一交拌倒。而你忽然长叹一声,走上前去扶起她: “……是我的错。” 那天你没有唱歌。 你又讲了周郎的故事。周郎,是谁呢?他在哪儿?你点点头,我想去见他,我会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然后你到了芜湖。在县志上你找到了他,匆匆赶去。语言不通的烦恼没有阻碍你,你还是找到了。 然而和想象的不同,县志上的一切业已消失。 同去的人指着那架高高的桥,笑:看,本来就是在那个地方的。建桥的时候拆掉了。 你心里一下变得空荡荡的。 与预料的不同,你笑了。笑得讥诮,笑得倨傲。 将那串想要送给他的玉珠远远抛入长江,你大笑: 原来如此。 然后你抱着双肩,唱起了歌。 你低垂着眼睛。 我说,周郎走了吗? 你摇摇头。 那天你格外的说了很多话。也许你醉了,也许你只是累了。 并未奢望时间能为我停滞,只是一直期待着。在任何一个幽静的地方,站在你身畔不远处,听你唱一支懒散中略带疏狂的歌。只要一次,只要唱一支歌,只要看着你,不必靠近在你身边。可是命运却缓缓流过,慢得不带一丝情感,是历史的长河,将一切小小的梦想冲刷成散发着浪涛气息的沙砾。我们慢慢慢慢被隔开,只能在长河两端遥遥相望。“我居长江头,君居长江尾。”共饮一江之水亦不可能,时光中只是一瞬,便已越过万重山,近两千个春秋寒暑。 你不停的说着,我知道不是对我。你的梦如此简单,而周郎呢? 辽阔的江南大地。何处?你梦归何处? 我是个影子。你说。我只是个影子。 每个人都看到你的聪颖,你的理智,你的从容,你的随和。你微笑着对每一个人,你长歌纵饮,把每一个人当成朋友。 可是没有人看到,你紧紧握拳,指甲直插入掌心,没有人知道你一向微笑的脸上也涌上一份酸楚,本来自信的你祈求般问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我:“有朋友吗?如若不是现今的我,会有朋友吗?” 我第一次抱紧你。你并不知道,吸引我们的,不光是你的优雅,也是你的沉痛,你的疯狂。 那天之后你又开始唱歌。 你讲的不再是周郎的故事,而是讲周郎自己。究竟这个乱世成就了周郎呢?或者乱世伤痛消磨了周郎呢? 你比从前更加专注地埋首于书籍之中,忽然有一天你猛然扬起头来。 我知道你找到了周郎。 这一次当真见到了他。 你缓缓绕行,看着当中的石碑。 你站在石台下,仰望着那个雕像。 那就是他。那就是他。 不知是什么样的妙手,造就了那样神似的气质。如俯视江南也如远眺长江,他高高站着。 那一刻你竟也没有泪流满面。 你缓缓垂下眼睛。 舒缓的、低垂的、遥远的歌声自你口中缓缓唱出,流转在四野,消散在天涯。 这是你。 流泪只是为了一份激动,而歌声才是你的恸哭。 一滴两滴。 什么溅落在你的黑袍上。 你的伤痛,是你的无奈。 你的寂寞,是你的遥远。 你仰望着他站得笔直的身影,说: 公瑾。 别来无恙。 你的歌声又开始响。你说你的旅程将要继续。可是你回头时,没有了一直随身的小小的行李了。你丢了它?你说,淡淡的。即使行李没了,我还是会走哇? 不。我也笑,笑得和你疏无二致。 我指指自己的心:你的行李,在这儿。 你唱着歌。你说,我是个影子。我只是个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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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五日,清明。夜里下了一场雨,空气是那么清新。带着露珠的桃花依托着蓝天,雅致的粉红和清丽的白,是入画的景致。才清晨的时候,流影已经走在校园里。心情也是淡淡的,一想到当年的江东或许也有这样的桃花,又或者,这桃花于一千八百年前本就是玉立于江东,便觉得这样的天空也曾同样依托过多年前那个守望的灵魂。所以便笑,为了能在漫长的史册中遇见雅量高致的周郎。经过六舍的时候停了一下,想看看停在楼下的车,给它拭去夜间的雨水。对于流影而言,他的车不仅是交通工具,那是他的朋友。为了昨日晚归又忘记了钥匙而不曾将它放进校园另一边的车棚中,他已经内疚了整晚。当他走近车架时愣了一下。记忆中,他已将车锁在车架最外侧,然而没有。没有那辆爱车的影子。他转了转,疑惑了半晌:莫非忘在食堂,不曾骑回来么?接下来怎么样?找爱车找到茫然!整个校园因为阳光逐渐升高而热闹起来,却还是空荡荡的:因为任何一个角落都留下了他的足迹,却丝毫未见爱车的踪影。不管他许了七八百个愿或是咒骂了七八百次,事实似乎已成定局。他的爱车失窃了。清晨的好心情早已荡然无存,他的焦急、痛心、愤怒和无奈也溢于言表。如同他事后在《xyj2000》中为自己改的描述,他看上去“阴沉着脸,眼睛里闪烁着两朵寒焰,看谁都象是人家欠他三斤谷子还了他一斤糠。”“……祈求上天,如当真不能寻回爱车,予当诅咒此偷车贼事事不顺,喝水呛到,米饭有沙,出门跌脚,一生骑车必遇顶风,且次次均为上坡!!”写下他恶毒的诅咒焚告上天以后,流影行只影单地离去了。在漫长的路上,每次看到与他爱车相似的车子,他都会不由自主的靠过去,神经质地喃喃自语:“……好象……好象哦……”他的手会不由自主的摸向口袋里的钥匙,一边走,视线仍然停留在那辆车上。这时候或许会有水滴溅落,他抬头看看,是一株柳树。他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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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郎故·吴大帝权【曾几何时,以为这个江东的中流砥柱永远也不会倒下。】公瑾去了!乍闻这个消息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次次问着你说的是真的?也是问着自己说公瑾怎么会走呢?公瑾怎么会走呢?不是不能接受,而是从来未曾想过,永远不会倒下的公瑾也只是一个人,他也会逝去。他总是微笑。微笑地看着兄长,也微笑地看着我。几乎以为他是不会流泪的,我错了。看他伏在兄长身畔失声痛哭,那是怎样一种擦身而过啊。仅仅是一忽罢了,兄长走了,然后公瑾归来。在我自己的悲痛之外,也真切的感受到了公瑾的痛苦,甚至,比我还要深。在扯住他的衣袖,呼出“公瑾”的一刻我想自己可以象别的少年一样,在兄长怀中哭出一切悲伤,是的,是兄长。他却猛然站起。在那英风傲气的脸颊上,露出的是怎样一种表情?深刻如暗夜的眼睛本该明澈,伤痛却是完全无法掩饰的。这从容落寞的人流着泪…笑了…他恭敬的欠身,深深一礼:“……参见主公。”我想他一定可以依靠。“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终于明白了。兄长在魂魄即将离开躯体之际,仍念念不忘,强自支持着握紧我的手,那时的恳切和不舍是我一生也不会忘记的!他的声音依然沉着,依然凝重。终于明白,他临终时交托给我的是怎样的左膀右臂。督讨麻、保,生虏邓龙,击破江夏……都是他的功劳。江东周郎这个名字越来越响亮,随之而来的就是江东日益强大。初承兄业之时,众人礼节尚简。只有公瑾,在那时就已经以臣子的礼节侍奉我。他虑得那么远,在那样久远的从前就已经决定了要为我成就帝王霸业。因此他殚精竭虑,他负担了本应是我肩上的重责,他成了江东不可或缺的存在。年复一年。记得在江夏,追击黄祖的时候。我一瞬间忆起先父,兄长,觉得心头一阵悲凉。抬头看公瑾时,却见他眼中狂烈地燃烧着,无声的淡青色硝烟。公瑾,你就是这样苍凉的看着江南吗?你总是远胜于我,甚至你的沉默和哀思。我开怀而笑。只要有公瑾,江东必然固若金汤,必然无所匹敌!之后曹操来了,与他的八十三万大军。“主公因见操檄文,言水陆大军百万,故怀疑惧,不复料其虚实。今以实较之:彼将中国之兵,不过十五六万,且已久疲;所得袁氏之众,亦止七八万耳,尚多怀疑未服。夫以久疲之卒,御狐疑之众,其数虽多,不足畏也。瑜得五万兵,自足破之。愿主公勿以为虑!”公瑾,我心中确是犹疑的,幸好你来了。公瑾,你说的话有几分是真的?即便如你所说,曹军亦当有二十余万了。君以五万兵便能破?公瑾,这些话我都没说。因为你来了。只要你说“战”,一切困难都如烟云耳!公瑾,你视曹军八十三万如草芥,我又如何不能?即便长江天险只是一衣带水,我也相信你能守住——公瑾,你才是江东的天险!那一场大火,那一场炽烈的火!呼啸的东风把江南的勃勃生气送往北方,混合着你那无人能及的锐气,让曹操麾兵南下的野心一时烟消云散!“从此再无人敢小窥江东,小窥周郎!”我大笑,只有笑得开怀,我才能忽略一直挂在心上的事实:你苍白的脸和呕血昏倒的传闻。我知道这不止是传闻,可是你又微笑:“瑜当为主公再进南郡!”是的,你没事,你是江东的中流砥柱,你永远不会倒下。终于攻克了南郡。代价是……不,你会好起来。一定。江东不能没有你呵!是了,你没事的。你告诉我要取益州,你毕竟是英风锐气不肯让人啊。只要你说“战”,我必尽起全国之兵以继。“瑜以凡才,荷蒙殊遇,委任腹心,统御兵马,敢不竭股肱之力,以图报效。奈死生不测,修短有命;愚志未展,微躯已殒,遗恨何极!方今曹操在北,疆场未静;刘备寄寓,有似养虎;天下之事,尚未可知。此正朝士旰食之秋,至尊垂虑之日也。鲁肃忠烈,临事不苟,可以代瑜之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倘蒙垂鉴,瑜死不朽矣。”你真的去了?“将军以神武雄才,兼仗父兄之烈,割据江东,地方数千里,兵精足用,英雄乐业,尚当横行天下,为汉家除残去秽。况操自送死,而可迎之邪?”“将军韬勇抗威,以待天命,何送质之有!”公瑾?音容犹在,剑已折,人已逝!公瑾,当真离我而去了?犹记当日,与张昭、秦松、鲁肃等送刘备。叙别后他屏退左右,慨叹着:“公瑾文武筹略,万人之英,顾其器量广大,恐不久为人臣耳。”我只淡然一笑。公瑾,我与你,并非君臣。“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你也做如此想吧?多少人将你比为韩王信,将军霍光?早已不记得了。江东六郡是你与兄长并力开拓的,而非我。“功高盖主”吗?若无周郎,江东齑粉矣。公瑾对江东,对我,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音容犹在,剑已折,人已逝。公瑾,当真离我而去了!坐拥江南,我是继承了先父的英烈,继承了兄长的人望和决策。公瑾,就让我唤你一声“兄长”吧!从今往后,我也将继承你!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江南。公瑾,我必不负你!……我当君临江南大地……从容落寞的人流着泪…笑了…他恭敬的欠身,深深一礼:“……参见主公。”……曾几何时,以为这个江东的中流砥柱,永远也不会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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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我可以回去了……头痛ing,痛得不可开交,我不知道白天还能不能来。写了一夜小说,应该说是打了一夜小说,早晨发表。随手一查这篇小说居然是从2001年3月16日开始连载的,中间曾经停刊十个月,真是“长篇连载”了。在这里要感谢一直支持这篇小说的朋友,尤其是归影沉衣、梦江南和新语丫头。如果没有梦江南和新语的督促和期待(新语话:期待ING),我可能不会将这篇小说继续下去了。写这篇小说最初出于个人兴趣,后来也为了支持她的网友们。可是在创作过程中本意是一种享受的写作变成了煎熬,我写一切的快乐竟然都是为了迎接无休止的悲剧,一想到这点我即忍不住倦,忍不住泪,忍不住想折断我的笔,因为不能忍受他为了一个注定的悲剧而描述着欢愉快意的往昔。但在十个月的停刊后毕竟还是写了下去,这要感谢归影沉衣,很多情节上承前起后的部分都要归功于他的启发和帮助,也是他不时象资本家一样说“杨白劳,今儿是大年三十,你欠的小说该清了吧?”我才痛苦的象摁手印一样写出了新的两回故事。我想,也是我希望,我会把这个故事写下去直到结束的。最后感谢加精品的一剑,我的领导太师和飞将军,还有把这篇小说收入大话春秋精品的春秋斑竹们。【从一开始我便知道今日的结局,所有喜悦都为迎接今日的痛苦。然而即使重来一次,即使依旧不能改变,我依然选择经历这一切,至少我看到了一切,而这一切,也是你的眼所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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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的势力一天天扩大。因为吴有着“守成之人”仲谋和“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郎”两位佐政大臣。在一次次征讨以后,惊慑于江东之强大的英雄们开始发现,每当吴的军师周公瑾出现,身后总有个一身羽衫,垂首而立的沉默的人。我为天下再度注视,因为我是“羽衣的影子”:公瑾的影子。我们谁也不提过往的种种,完全以上级和下属的关系相对。因为我们都知道,失去的已经太多太多,我们必须用尽一切时间力量将它们补回来。  逝去的不会再回来了。我们的努力,得到的都不是曾经的了。我知道,我们都知道。  我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少,我所有作为都是为了吴的壮大,没有精力去理会时间了。不过奉先不在了,孟起成了刘备的五虎上将,子龙也离开了公孙瓒。但这些都与我无关,现在我眼里只有吴的利益,我并告诉自己这高于一切。  有一天年轻的陆逊来找我,希望我去看看公瑾。他诉说着自己的忧虑,看着他我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察看了这个月的政务安排,并不多,那么我可以有看望公瑾的时间。  就去看看吧。我对自己说。  或许当年我错得太厉害,所以要失去一切来补偿。可是公瑾没有错啊!苍白的脸和溅在衣襟上殷红的血,一切的一切都使我疑心这只是梦境。当年我祈求永远沉睡,今天却奢望立时醒来!  他吐着血,笑着:“看来我的时间也到此为止了。”  “始终不能看到没有征伐的那一天呢。  “答应过你,一切都安顿下来就一同离开,去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我大概是要失约了。  “伯符离开了。对不起,我也要离开了。没有我的话,不要伤心,好么?”  深情的眼睛,逐渐冰冷的手。看着你的离去我完全无能为力,只有泪流满面,不停点头让你安心。当初的梦想是那样简单,在历史的洪流中却被冲得烟消云散。如果是我的错误导致了这个结局,我愿承担一切惩罚,但是,请,请不要……不要带走公瑾好吗……  “父亲……伯符也在……好,我来了…………”  公元210年,即建安十五年,十二月三日。吴大都督周公瑾病逝……  我的生涯并未因失去了目标而结束。孙权希望我担任军师,我没再拒绝,立即答应了他的请求。披上郑重的袍服,我再一次登上了历史的舞台。最初几年里我竭力与身边的同僚和战友结交,很快成了所有人的挚友。接下来我全力工作,忙碌地发布着各种命令:开垦,经商,征兵,训练……东征西讨,我醉心于曾经深恶痛绝的战争。我利用孙权对我的信任离间他与下属们的关系,却不同意对他们进行处分。我无休止的劝他攻城掠地,但尽量不去触及北方曹操的势力。我对那些似乎唾手可得但似乎也能让曹操的势力更加强大的城池视而不见,却坚决制约他的人马不能跨越长江南岸。我是曹操的盟友,也是他称雄天下最大的阻力;我是主公的心腹肱股,也是他潜在的腹心之患:我成了一个连自己也蔑视和厌恶的阴谋家,然而我没有时间唾弃自己,我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  升为名士十选首位的那一年,我扯下了罩在身上的华服锦衣。我撕毁了与曹操的和约,鼓动主公带着为数不多的兵将去攻打计划中的那个兵精粮足的城市。我不去看雪片般飞来的告急战报,听着紧闭的城门外阵阵人喊马嘶,满意地合上双眼,唇边浮起一丝阴森的笑:想去吴的其他城市,必须经过这条被我扼住的咽喉要道。  那天,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少年陆逊关切地说:“军师,你看上去疲惫极了。”  理所当然,我成了吴的新君主。也是理所当然,得天下如探囊取物。但我不想这样结束,远隔南北,我为天下英雄的曹刘各留下了一个城池:如果没有对手,这个为我自己憎恨着的人生将完全失去意义。  或许我是第一个身着服丧的黑色登上帝位的天子,但在臣属们心里,那或许是乱臣逆贼的象征。我无所事事地君临天下,无所谓地培植着年轻的陆逊,按月去巡视我的属地,按月去拜访我的朋友玄德和孟德。只有与仙长左慈纵饮的时候,我才能褪下宽大的黑袍,露出一直以来不曾离弃的羽衣。每次我醉得分不出左右时都会问,先生,你说……我究竟,在做什么呢?……  …………—————————————————长夜系列一子衿--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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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时间在忙碌中流逝了。开垦,经商,修筑,讲学,这些几乎占用了我的全部时间。看着柴桑逐渐变得富饶,我有种成就感。无论是丰收时,祈雨后,祭祀上,宴会中,父老们的欢笑让我由衷地感到欣慰。因为从未穿过朝服,只是一直身着第一次来到柴桑时的羽衫,我以“羽衣太守”的名号渐渐成为时而会为天下英雄谈论的话题。不止是伯符和公瑾,名扬天下的曹操也传来了书信欲同我结交了。而我,在柴桑的政治逐渐步入正轨之后终于可以抽出一些空闲来结识我所向往的英雄们。英勇无敌的奉先,锦绣西凉的孟起,银枪白马的子龙,老当益壮的公复……每每和这些朋友们饮宴以后孟德会热切地向我说:“流影,我很看重你的才华,可愿来为我效力吗?”每每我都微笑着:“孟德,可是忠臣不侍二主啊。”是的,象太阳一样光芒耀眼的伯符才是我的主公,恢弘而骄傲、狂放又温文的公瑾才是我终生的眷恋。  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公元198年,作为一个政绩颇佳的太守,我已经换过三个城市,每个经我治理的城市都变得井井有条。那天伯符的使者又来了,请我再到另一个名字很陌生的城市。我疑惑地看看,蓦然发觉在我和公瑾之间已经相隔了三个城池。回想一下由于政务繁忙我已很久没去探望朋友了,全是朋友们来寻我。已是半年没见到公瑾了,而伯符,一年以来就连政事都是由使者来传达的。回顾这几年的经历,我已离初时的愿望太远太远。治政和治军,我竟一直只是为“公务”忙碌着。我陷入几乎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中。  ——我究竟在做什么呢?  孟德再一次提出希望共图天下时我应允了他。留在这里我已不能适应为建设而建设的生活,徒增无奈而已。在那之前我来到公瑾的官邸,夜色深深的时候终于等到了他的归来。不知他是否看出了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取出一只锦囊:“公瑾,今天来,是想要送你礼物。”那是我的黄龙,还要经历许多风刀霜剑的他应该带在身畔。但他迟迟没有接过,只是深深的望着我。我也回望他,许是错觉吧,我看到他和夜色一样深刻的眼中仿佛闪过一丝悲哀。  将锦囊塞入他手中,我转身匆匆离去。  从今往后,或许是敌人了啊。  孟德要我担任军师,我欣然应允。眯起双眼俯视着天下,我想这一次要为自己做些什么了。我品味着权利带来的喜悦,每次指点都将有人才或城市落入“魏”的掌中,就连征讨也要我来参与决定。从未想到会这样受人重视,既然孟德以国士待我,我也将以国士回报。如果在战场上与我过去的君主相遇,那么,我将报以谦恭傲气的笑容。——————————————————————(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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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这一日,关云长独自在家,忽有人报他大哥的小舅子也就是周瑜的义兄兼连襟孙策的弟弟孙权来访。关羽急忙出迎。两人坐定,客套了一些东家长西家短(比如刘备与孙夫人拌嘴,张飞抓耗子,曹操的儿子不争气……)以后,孙权突然说:“我说老关,当年我派人去你那儿,是听说你的千金才貌具佳,文武双全,想再跟你们兄弟结门亲家!你怎么就说什么‘虎女焉能配犬子’呢?好歹你大哥是我妹夫,你这不是连他也骂了吗?”关羽一脸尴尬。孙权追问:“老关,反正咱们都死了快两千年,你还有什么磨不开的?”只见关羽的一张枣红脸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孙权不禁暗想:红脸是有好处,就是脸红了也看不出!只见关羽沉吟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冤哪!你们错怪我了!”声音震耳遇龙,直吓得孙权一哆嗦。关羽沉痛地说:“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是不能原谅我。其实真~~的不是我的错!”孙权低着头也不知是什么表情,连声说:“请讲,请讲!”关羽咳嗽一声,响板一拍,说出一番话来。正是:痛陈革命家史,千年事从头再说!    想当年,赤壁大战,其时仲谋你年仅二十六,关某已近五十!从未想过你我相差二十,也有平辈相称的一天。——仲谋我这不是看不起你,实在是差太多了。话又说回来就是我真的瞧不起你你不是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吗?(孙权:“嗯哼!是呀,我是不能把你怎么样可你别忘了我有吕蒙有陆逊加上公瑾子敬还有我大哥坐镇,再让你走十二次麦城也不希奇!”)你看跟你说不是瞧不起你嘛怎么又不高兴了,要不是你那么小心眼哪有那么多事?我可跟你说,那是活着的时候,现在别说我方也是人才济济,上有大哥军师中有我和三弟下有……我都已经死了我还怕谁?——后来你又要跟我攀亲家,你这不是胡闹吗?你儿子,八岁!我女儿都二十了!你这明摆着是要坑我女儿!门不当户不对的……(孙权:“什么?!你敢……”)别别别,气大伤身,万一像你们那周郎似的可就不好办了!我是说,年纪不相当,又不是自由恋爱,婚事能成吗?我当时就说,这可不行,我女儿老大不小了,你家公子还是孩子呢,不行不行。都说将门出虎子,自然女儿也是虎女。你们就说“小犬”,“小犬”,我照样说个犬子也不行?(孙权:“没文化呀你?”)……不过,现在咱大家都死了快两千年,仲谋呀!!我想说一句话:曾经有一门美好的亲家摆在我面前,可是我没有珍惜,失去了才觉得追悔莫及。回想起来才知到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给我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我想对那个使者说:我愿意!如果非要给这门亲家加一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如果非要我说出结亲的黄道吉日,我希望是——马上!……    “扑通”一声,孙权口吐鲜血,昏倒在地。接着又是“扑通”、“扑通”几声,上至导演下至后勤,所有制片人员全灭……    导演流影的话:开除!开除!……什么?不能开除他……?……好,好,——关云长!!!!你下个月工资还想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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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擒操,宜在今日,瑜请得精兵五万进驻夏口,保为将军破之!”  孙权猛地站起,琉璃色的眼睛异常明亮。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喜和振奋,而在这惊喜和振奋之中,他凝重如昔:  “老贼欲废汉自立久矣,徒忌二袁、吕布、刘表与孤耳。今数雄已灭,唯孤尚存。孤与老贼势不两立,君言当击,甚与孤合。此天以君授孤也!”  说着,他拔出佩剑,一剑将面前奏案一角斩落:“诸将官再有言降曹者,与此案同!”  事后我查看过斩落的桌角。用来制成桌子的楠木相当致密坚实,想要斩断要很费一些力气。可见孙权腕力之劲,以及决心之定。不过他即使不说“与此案同”的威胁,也不会有人再主张降曹了。随着他话音落地,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呐喊:  “我等誓与曹贼决一死战!”  那声音整齐,雄壮,发自肺腑。  孙权郑重地将佩剑授予我。他双手小心地捧着剑身,如奉一件极沉重和宝贵的东西。在我而言,是总指挥官的权利;在他而言,是整个江东的前途。  “公瑾,一切都托付与你了!”  他声音不高,但清晰、威严。琉璃色的眼睛注释着我,我一下觉得手中有千钧之重。  ——整个战争的责任要由我一肩承担了!这是那么多期望、那么多丰收和平安的重量!  这重量使我弯下腰来。我手托宝剑,深深垂下头,低低的笑。  “……瑜,万死不辞。”  在我垂下头的时候,无意中发觉这口剑仿佛很熟悉。在什么地方见过呢?我转身,心中忽而一动。反应过来以前我已经从腰间抽出公瑾的剑与这口剑并在一起,两剑剑柄的花纹完整地契合起来!  同样的两口剑!  我骤然醒悟这是在孙权的面前,是众目睽睽之下。我急中生智,反正我的一举一动早就全被看成“另有深意”了,就势将剑高高举起,让每个人都看到两柄剑配合得天衣无缝。可能因为我手腕微微发抖的缘故,剑身颤动着,发出低低的蜂鸣。  我朗声道:  “吾奉主公之命,率众破曹。诸将官吏来日俱于江畔行营听令。如迟误者,依七禁令五十四斩施行!”  回府的路上我就感觉累极了,马车摇晃得几乎使人睡着。好不容易到家,真想把自己像麻袋一样扔床上就不再起来,可是呢!我要优雅地走进去,然后向她微笑,洪宇宙式,然后缓缓坐在床头,轻手轻脚除去古代那种高腰的靴子,然后慢慢躺下,是靠在床沿上,还不能躺得太散漫了——等到这一系列符合公瑾形象的动作一一完成我差点没昏过去。  她低头俯向我:“有没有一点得意呢,公瑾?”  “哦?”  “耍点小手腕就让一切都按自己意思发展的人,不该得意么?”  如花的笑容和带点恶作剧的促狭,在她充满笑意的注视下我的精神终于松弛下来。  “今晚,谢客……?”  带笑的唇轻吐出这句话,在我回答以前,轻轻吻了我的眉心。  我一下紧紧抱住了她。我得把担子挑起来,因为现在我是“周瑜”,因为所有瞩目的眼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因为这片安详的土地不应遭到战火的践踏,因为我不能扰乱历史。  是她给了我勇气。在这陌生的后汉时代,她是我唯一的盟友。  接下来的事情就务须我再赘述。那天晚上孔明的造访使我还是没能谢客,我抢在他前面表示要去坚定孙权犹疑的信心,但他脸上的笑容仍旧让人觉得是哂笑。孙权所疑虑的却不是能否取胜,而是拖得太久的战争会影响来年春耕!我用洪宇宙的法子令程普心折,又向张昭深深下拜说“外事虽权由瑜专断,内事则仰赖子布。胜负之机乃在先生,切切!”  就这样,我设法把一切具体工作都推得一干二净,坐镇中军大帐开始思索:我要如何与曹操交手,并在建安十四年一月将其号称八十三万众的曹魏大军一举击溃。  只是我清楚地记得,当晚我从孙权寝宫回来已是深夜。几乎在头沾上枕头的同时我就进入了梦乡,并在梦中再一次站在那棵大树下。  不知什么时候阴影里的人放开了我的手。他眼神仍疑惑着,只是没有了昨夜针刺般的尖锐。他就用他疑惑的神态上下打量着我,隔了一会还是问:“你是谁?”  我茫然,没有回答。他却轻踢起一颗石子,看着它打在树干上,而后从阴影里走出来,与我并肩站着。  这个有明亮眼睛的人哈哈一笑:  “去他的。管你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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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  青年僧人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很难想象这样的神情会出现在他的脸上。而那位大度、从容的夫人,双眉微蹙,也平静地注视着他。  从未想过,有一天要让他知道这个秘密。本以为他们母子二人会一直平凡地生活下去,再也不会与皇室有任何瓜葛,不要再去触碰“伴君如伴虎”的古谚。可是,让这孩子去迦叶寺的,不是自己吗?那是平民百姓唯一能接触到先帝的地方啊。鼓励他跟随先帝进京的,不是自己吗?至少,在不知情的境况下也让他感受到父亲的关爱,也为先帝尽一尽子女的孝心。答应他留在少年天子身边,直到他认为那个学生足够成熟,在那之前一起留在京城的,不是自己吗?先帝的后人,两个能相互扶持,他泉下有知也会笑起来吧?  无论如何,仍是想靠近那个人身边,即便他不知道是我,即便他早就忘了我……不见他,是自己的坚持。可是无论如何想要靠近他,他的身影,早就在二十余年前,从最初相见的一刻,就永远铭记!  “……所以,你是他的儿子。你们一见如故,是毕竟血浓于水。”  (二十二)  太傅府,母亲正对儿子轻声诉说。  皇宫内,少年天子虽然忧心忡忡但毫不气馁,他相信自己的老师,相信这一次,靠大家的努力,他们一定能够渡过难关。  一年前还勾心斗角、水火不容的六部尚书聚在一起,详细地分析着瓦剌太子遇害的每一个细节,探讨着每一种可能。  六皇子在瓦剌大汗面前悲愤莫名,以及在背后得意的欢笑。  应龙召集了忠心的死士们,向他们传达着宁王周密的布置。  瓦剌太子静静躺在棺木里。一切仿佛与他无关。  她在王府中,他在路上。  宁王啊。有的时候我不禁想问,你高远的心志中,除了“天下”,还有什么能够停留呢?多年以后,你实现了自己的宿愿,可依然能记得她么?  我们都在路上。我们为了各自的宿愿匆匆前行。  (二十三)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告诉我?!”天子猛然揪住了对面中年人的衣领。现在是个和尚的他,曾是宫中禁卫的官长,也担任过大将军。后来,他奉先帝的命令微服在民间寻访,寻访一个持有与先帝相同的玉佩的人。  而今,他手中的玉佩有了两个。  “……这……”  可是怎能说出,太傅的母亲就是先帝苦苦寻访的发妻,太傅就是先帝失散多年的长子?!  “你快说啊!巫伯,你不要当我是皇帝,你就告诉我朱正知道吧!”  面对年轻的天子那么急切、那么恳切的眼光,他心中百感交集。慌乱中他脱口而出:“我不能说!夫人不让我说!”  “夫人?”  年轻天子眼睛瞪得大大的,突然松开了揪住他衣领的双手。  “——夫人?你说的是老师的母亲?父皇要找的就是老师的母亲?……那她究竟是谁?那老师究竟是谁?!”  内忧外患交迫而至的时刻,天子也象个平凡的少年般,声嘶力竭地呼喊:  “——这一切究竟怎么了?!——老师,老师究竟是谁!!”  (二十四)  青年僧人点点头。  “……难怪我看到皇帝老伯就觉得蛮亲切的,这么回事啊。”  他脸上恢复了飞扬洒脱、有点玩世不恭的笑容,把手中信笺塞给母亲:“那!这次可自己收好了,别到处乱放。给我看见了不是?”  斗笠随手往肩后一背,他转身向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  母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  “当然是去查杀瓦剌太子的凶手喽!只给三天时间……”  跨出门口的时候,他转过头来,真切地微笑:  “——妈。  “谢谢你。”  他大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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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个明亮的午后。带来江东消息的探马就那样一脚跨进门来。  “——报!江东有讯,周瑜死了!”  “啊?”  孔明仍是不太敢相信这个消息,尽管在头天晚上他已有了些预感。他甩甩头,像是要甩掉心头愣忡,下意识地问:  “怎么死的?”  年轻的探马喜气洋洋:  “听说是病情恶化,就死了。”  孔明挥挥手让他下去。想继续把手中的公文写完时,才发觉笔不知何时掉了,在白纸上留下一个大的墨点。  赶到芜湖的时候,也是明亮的午后。江南气候温润,这时节也还有几个蝉,高一声低一声地噪着。来迎接孔明的军校想尽量庄重些,但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些哀戚的神色。在挂着白幡的官邸前,鲁肃正候着。他简短地和孔明说上两句,就把他让了进去。  孔明跟着他绕过回廊,两旁也都挂着白幡,因为风很小,只是轻微地摇摇摆摆。到后园时,鲁肃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匆匆离去。  孔明也说不清自己在想些什么。信步向前走去,转过一个弯,却见面前树荫下的石桌上摆着些酒菜,一个人正提壶将面前两只酒盏斟满。  啊!那不正是周公瑾么?  对方向他招手,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唤:“孔明,来陪喝上两杯!”  孔明也一时释然。他走过去在周瑜对面坐下,笑道:  “看来你不但没死,活得还很滋润嘛!”  周瑜推过来一副杯筷,一脸的不以为然:  “不说我死了,只怕你年把也不来一回!”  “就为这?你也恁促狭了些!”孔明扶盏喝了一口,又指指树上的白幡:“做得太绝了吧,你没事干嘛还挂这些劳什子?”  “就是因为无事可做罢了……才想找个人对饮啊。”周瑜的语气有一点感慨:“自从南屏山一别,你我许久不曾把盏了吧?”  “是啊,就是见面也不过匆匆一会,都有太多的正事要忙……说起来最痛快的一次还要算是群英会了。都知道你是海量,居然还事先吩咐甘兴霸他们莫要斟酒,只给你添冷水!”  只是想想,孔明就觉得好笑。他闪闪眼睛,很有点得意。  周瑜刚夹了几条竹笋,听到这儿,不禁停下筷子笑骂:“亏你说得出口!是谁和子敬串通一气,教他们‘一概添酒’的?还振振有辞地说什么‘怕露出破绽!’”  孔明哈哈一笑:“公瑾,我敬你一杯!”待周瑜也喝了,他将两人的酒盏都再斟满,又道:“你还别说,那夜聚饮之际,子敬这长者居然也拉着蒋干说:‘子翼兄,咱俩也干一杯?’——可见是近墨者黑。”  周瑜正色道:“不错,先生之言,令人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我还一直疑惑子敬这是学自谁来,今天先生亲口招认,幸甚,幸甚!”  说到一半他自己已忍不住笑了出来,最后一句更分了三次才说完。因为笑得太厉害,呛了一口酒,不禁咳嗽了几声。他抹去唇边的水渍,笑:  “你我今日……?”  “——不醉无归!”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说些云淡风清,诗文箫鼓,松江的四鳃鲈鱼。壶里的酒已去了大半。  “吴中童谣说‘曲有误,周郎顾’,公瑾真能过耳不忘么?”  “虽不能,倒也记得八九。”  “好大口气!那我唱一个你听听!”  说着,孔明用筷子敲打着酒盏,唱了起来: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才唱这两句,他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周瑜却没注意这些,只是笑道:“这是曹孟德的‘短歌行’,孔明怎么唱起悲歌来了?”  “噢,无他,只是今日有酒无歌,不甚尽兴啊!”  周瑜剑眉微轩:“这却容易。待我舞剑做歌,为孔明助兴就是!”  “好啊!”孔明颔首。他眼尖,早看见一旁石几上的琴,此刻便双手捧将过来:“我来抚琴!”  周瑜拔剑起舞。他的歌声在杨柳被微风吹动的声音和蝉鸣的声音之间传得很远。孔明弹奏着,阵阵琮琮的琴声就在飘荡的白幡之间荡漾开来。  “——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  一曲终了的时候,周瑜笑着这样说:“孔明,老朋友——你究竟怎么学会我的曲子?我倒不信你也能过耳不忘?”  “你就这么傲气……我买通了你府上的书童,行不行?”  “当然不行。我倒也不信你买得通我的书童。”  孔明似乎无可奈何,不过他的这份无奈有点像是装出来的:“好吧……我对子敬说他把你的琴谱拿出来借我抄我就帮他——呃,我就和他一起对那些将军说‘蒋干会看出破绽的,把凉水倒掉!’”  “你这种人啊……”周瑜呷了一口酒,看着远处,颇为悠闲:“我就知道子敬是给你带坏了,该罚!”  “罚……什么?”孔明随口问。  “——罚你五六十岁的时候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吃败仗!”  “唔……!”孔明显然吃了一惊,几乎给口里的菜噎住。他立即举起筷子往周瑜的酒盏敲去,一面含着菜含含糊糊地骂道:“妄语,妄语!该打,该打!”  周瑜动作相当灵活地闪过了。孔明站起身来,绕着桌子来追打,周瑜就连连后退。他们像两个大孩子一样在后园追逐打闹着,像孩子一样地放声笑着。  “……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周瑜喘着气靠在树上,笑笑的说。  “……我也是……呼……”孔明也累得可以,筷子早就不知扔到了什么地方。他喘了几口气,大声说:  “……大概以后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你我都会忙得很哪!——哎,我可先告诉你,下次若还是饮酒,就说你死我也不来了!”  周瑜笑意盈然,眼光安详:  “孔明,你不会没看出我真的快要死了吧?…你不是真的没看出来吧?……”  树荫下,两人相对大笑。  “……我该告辞了!”  孔明说着,跳上马背。他向周瑜挥挥手:“公瑾,不要远送了!”  他挥鞭在空中抽了一记,放马跑开,头也不回地去了。风已经大了不少,孔明乘在马上,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酒渐渐涌了上来,风灌入衣襟,使他感到适意和凉爽。他大声招呼着他的马,在大道上驰骋。风里是夹杂着路上的尘土吧?不然,他的眼睛怎么有些酸涩呢?  官邸门口,周瑜目送着孔明的背影远去,直到一人一马变成个小黑点在地平线上消失。天边、就是孔明离去的方向有些乌云飘过来,风凉飕飕的,他觉得很冷,不禁将袍子裹紧了些。  “……许是要下雨了吧?”  他胡乱揣测着。  * * *  “——OK!就这条了!”  听到这句,归影沉衣和逸风流影才长出了一口气。还没等他们说什么,大眼睛的剧务一把扯住了逸风的袖子:  “周瑜的束发金冠快给我摘下来!我跟你说,那可是文物!”  “哎哟,轻点!我头发是真的,不像沉衣大哥的是假发壳子……哎哟!你别揪啊!”  “我呸!我可告诉你,弄坏一点卖了你也赔不起!”  她三两下把金冠摘下来,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收起来收起来!不知道咱们剧组资金紧张是怎么着?”  身后,逸风的头发已经完全披散下来,遮住了半张脸,所以看不出表情。但他好半天才说得出话,可见受的惊吓着实不小。沉衣一脸同情地拍拍他肩膀:  “……呃,我看,我看你就认了吧!”  逸风拢了一下头发,望着剧务的背影长叹一声。不料她又回过头来,冲这边大喊:  “喂!桌上菜收冰箱里去,下一场戏还用呢!”  逸风立时一口鲜血吐在地上。  “……天晓得我为什么要接这个本子!”  逸风已经平静下来:“工资又少,待遇还特别低——总觉得我连隔壁剧组一个龙套都不如……”  “不就是因为他们说让你演周瑜么?”沉衣忍不住笑,他太了解他这个搭档了。“给我派的角色居然是诸葛亮!我倒,谁不知道我最恨诸葛亮了?演姜维还差不多。”  “管他的……不像就不像了,你一个友情出演又不会扣奖金。”  导演敢找像的吗?谁不怕你太入戏的时候一剑劈了他!沉衣暗揣。当然他没有说出来,而是问:“你觉得咱们这个本子真实么?”  “真实?你指什么?”  “这么说吧……你觉得诸葛亮和周瑜可能是朋友吗?”  逸风被问得一愣,显然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想了想,犹豫着说:“应该……我觉得应该是朋友。”  “是吗?历史上诸葛亮与周瑜接触的时间相当少,主要就是赤壁之战中作为刘备的部下协助周瑜。赤壁之战后两年周瑜就死了,这期间诸葛亮正忙于帮刘备站稳脚跟,恐怕是没有机会再去接触孙权的部下了。”  “根据《三国志》!不过陈寿的三国志也并不详尽,孙刘两家关系微妙,即使诸葛瑾也要与自己的弟弟保持距离,何况朋友呢?再者,朋友情谊根本不能用时间来衡量,所谓‘白头如新’,又说‘一见如故’,后汉就有管宁之交、桃园结义,你又如何能以没有记载就认为他们不是朋友呢?”  沉衣扬眉一笑:“算你会说。不过即使他们真的是朋友,又能是什么样的朋友呢?你以为会像咱们剧本这么推心置腹?还是像咱俩这样一天不打架就浑身不自在?”  逸风沉默了一阵,低声说:“……我不知道。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人生早已经结束了,而见证过他们的人生的人,自己也早就不在了。我所能说的也只有一些推测而已。”  “是的,历史已经结束了!”沉衣看上去远比逸风显得轻松和悠闲,他转转手里的筷子——用京剧舞台上耍棍棒的方式——说,“记载历史的人只能记录下他所知道的,而且是通过各种途径得知的。当然即便对同一件事情,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看法,所以即使最优秀的史官的最真实的记录,也不过能反映历史的一个侧面罢了。”  “……算了!”逸风甩甩头发:“反正没人知道历史的真实,所以周瑜真正的样子可以容我等自由想象了!”  沉衣又忍不住想打击他。他撇撇嘴笑道:“考古系不是已经打算申请发掘周瑜墓了么?到时候就能名正言顺的从骨头复原周瑜的‘真面目’了!”  这破学校里谁不知道逸风中午上食堂打饭的时候总捧着一副穿戴整齐的骨头架子招摇过市?他当年率领大批手下开着漆成黑色并经过磨沙的推土机、挖掘机、起重机和拖拉机拉着好几车漆成黑色并经过磨沙的铁锹三更半夜跑到庐江去“考古”已经是圈子里公开的秘密了。  “呃?”逸风对这个问题完全没有准备。他看了沉衣一阵,最后垂下头去:“我不看。”  “啥子?”沉衣没听清楚。  “我、说、我、不、看!”逸风几乎是对着沉衣的耳朵吼。后者却满不在乎,继续不知死活地问:“为啥子?”  “……你、你个死猴!东北话速成讲座第N+X讲!东北人不说‘为啥子’!直接说‘为啥’!”  “哦……那,为啥?”  “……呵呵……如你刚才所说,每个人眼中的世界都是不同的。我想象我的后汉时代,并且周瑜也在其中。即使真的复原出与历史上完全一样的他,我想我也不会去看——如果他与我想象之中完全不同,那……我不想这样,所以我宁愿不看。难道你不是么?”  “当然!当然不是!我对姜维没有想象,只是想知道真实的他的样子!”沉衣眉飞色舞:“无论如何,他才是真正的姜维!我会去看姜维的,我还要带他去旅游,比如去诸葛祠堂——那个,如果我有钱有时间……”  “我呸!!在这个剧组你永远也不可能有钱有时间!!你看看我都快把勤杂工的活全包了,工资呢?!只有那么一点点!!!”说到他的工资,一向标榜自己的人生追求就是金钱美女的逸风几乎抓狂。沉衣很想说点安慰的话,但他自己也郁闷得不行,毕竟待遇太低了:  “……看看人家央视三国里孙策周瑜吃什么?烧鸡!看看咱俩吃什么?凉皮、黄瓜、竹笋罐头!”  “那也得有得吃啊……都只准象征性的夹一点点!——噎!!”  最后一声他叫得特别响,好象发现了新大陆但是却已经跟新大陆擦肩而过。沉衣一下子紧张起来:“怎、怎么?你肚子痛?吃坏了?那罐头是过期的?!”  “……不是喇……”流影沉痛地回答:“我们为什么不多NG几次啊……”  沉衣也立刻明白了:“哇啊!!NG一次就可以多吃一口的!!”  “这么说着觉得好饿哦……都四点半了怎么还不开午饭啊?”  他们的肚子就这样很不争气地咕噜噜叫唤起来。两个人互相看看,伤心得几乎要把对方做成火锅热乎乎地浇上辣子吃下去。但想到吃了对方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来承受剧务的沉重压迫连同病相怜的人都没有了,他们终于吞着口水打消了这个异常诱人的念头。  “嗯?”逸风注意到了什么:“摄象机怎么还亮灯呢?哟!摄象机还在转!得浪费多少菲林啊?”  “拉倒吧,反正是网络剧,菲林多少无所谓,顶多最后咱俩多码几行字就有了。咱们剧务说,一直开着最后可以作成花絮卖……财迷……”  “……她就这么狠……写剧本的钱也不知道她付了没有……”  沉衣拍拍胸脯:“我敢保证她没付!你看,我们剧本不少情节是后来导演现改的,如果编剧愿意来能让他这么摧残自己的作品吗?……为了节约经费想办法让剧务给我们开饭,我看我们还是把值得商榷的部分再讨论讨论吧。”  “?……哪里不对吗?”  “比如,你看这里……”  诸:看来你不但没死,活得还很滋润嘛!  周:不说我死了,只怕你年把也不来一回!  诸:就为这?你也恁促狭了些!  逸风疑惑着:“怎么改?”  沉衣:“我觉得周瑜把孔明叫来不可能就那么简单的跟他喝酒。如此这般……我们不如试演一下。”  “孔明,来陪我喝上两杯!”周瑜若无其事的这样招呼。  孔明也一时释然。他走过去站在周瑜对面,笑道:  “看来你不但没死,活得还很滋润嘛!”  周瑜一脸的不以为然:  “不说我死了,只怕你年把也不来一回!”  “话不是这么说。”孔明笑了起来:“我总不能老是来劳烦你处心积虑的找机会杀我吧?”  诸:看来你不但没死,活得还很滋润嘛!  周:不说我死了,只怕你年把也不来一回!  诸:我总不能老是来劳烦你找机会杀我吧?  周:其实一点也不麻烦。像这样……(拔剑)  周瑜也低低一笑,缓缓道:  “其实一点都不麻烦。像这样……”  寒光一闪,他业已拔剑在手,剑尖斜斜指向孔明颈中。孔明怵然一惊,他颈项中已经能感受到剑锋的锐利和冰冷。他看着周瑜,后者的长发披散在苍白的脸上,眼睛里闪烁着两朵寒焰。仿佛一条毒蛇在啃啮他的心,复杂的情感灼烧着他整个灵魂,使他痛苦。  此人之才胜我十倍,如不能为吴侯所用,久必为江东之患。  初见孔明时,周瑜就是这样说的。  “该结束的,都结束吧……!”  他布满血丝的眼中现出一抹痛苦混杂着解脱的神色。  “喂!诸葛亮那身皮快给我扒下来,那是问隔壁〈秋风〉剧组借的,人家急着要用呢!”  剧务冲了进来,不由分说把沉衣的鹤氅剥了下来,又一阵风地冲了出去。  镜头里,披头散发的周瑜和没穿大氅的孔明相对呆立着。  逸风又是好一阵才说得出话:  “怪道那么眼熟……原来又是问隔壁剧组借的……”  一个披头散发的周瑜和一个没穿大氅的诸葛亮,两个家伙的戏是怎么也配不成了。傻站着似乎也不是办法吧?  “咦?好香哦……”  循着香味,逸风流着口水绕到一大堆道具后边的休息处,不禁眼前一片光明:  “哇——!好命,谁泡的方便面耶!还是红烧牛肉面!”  沉衣也心花怒放:“嘿嘿,刚刚好能吃了!”  “喂!你怎么可以抢吃,是我先发现的!”“谁先吃是谁的。”“我呸!你个死猴!……耶!是牛肉!”“一人一片!你贪多!”“——谁先吃是谁的。”  ……  摄象机始终忠实地记录着一切。镜头里,披散着头发的周瑜和没穿大氅的诸葛亮为抢吃一碗面条打得不可开交。没有人知道历史的真相,不过,在这一刻,镜头中的笑声和打闹声显得那么鲜活——仿佛真实的历史正呈现在你面前……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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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子敬也走了。空旷的厅堂里,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慢慢剔亮桌上的油灯,慢慢坐了下来。  这个夜晚漫长得有些虚伪。我想,或许是因为我终于见到了孔明的缘故。他的生命如许真实,而我……  我摇摇头,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我在欺骗所有人吧?可是我没有其他办法,我想家,我想回家。我真的好想回家。  在这个我曾经那么期盼和向往的时代,我感到深深的孤独。  “……夫君?”  那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屏风侧畔:“你和孔明先生说的,我都听到了。”  我猛然惊醒,抬头看着她。我刚才所说的话?……只是为了孔明,公瑾的敌人。不,是我以为,公瑾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所以我尽我所能的想要证明,他其实并不比公瑾高明。  可是我输了。我忘记了,狡黠和博闻强记并不等于智慧。我输得心服口服。  然而为了自己的一时之快,我都说了些什么呢?就为了这个原因,我就可以不负责任地伤害她吗?  “我……”  刚开了头,却又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告诉她那不过是谋略?说那并非真心?开口的时候心里根本没有想到她,现在却要为自己辩解么?  我转过头去,不敢看她。  “如果当真能够解江东之围,公瑾真的会把我献出去吧?”身旁响起她银铃般的笑声:“你呀,根本就不懂得说谎!”  ……笑了?不怪我?  “我不是……”  “不要狡辩了!不是说好了吗?为了江东,我们什么都可以不要了!”如花笑颜俯向我身边,一脸促狭:“说好了的——我们共同负担江东的命运。你,和我。”  不知怎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笑意也逐渐浮上嘴角。我站起身来:  “……不,那不可能。”  她张大眼睛望着我,想看看我还有什么说辞。我凝视着那清澈的眸子,不禁拥住了她。  “我怎么可能把你让给别人呢?绝对不让别人伤害你,不管是谁,我绝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纤柔的手轻轻拍打我的背部,消除了我心底的不安。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只要是你的决定,我就支持你。”  那天夜里我很快睡着了。我知道,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有了一处我可以安心归来的“家”。但我睡得并不安稳,光怪陆离的情境不断在梦中出现。最后我在恍惚中站起来,经过回廊的曲折来到后花园里。我走着,从容优雅,一如这宅院的真正的主人。每个人都用他的名字称呼我,用对待他的情感面对我。在一棵树下我停了下来。抬头仰望,夜色中的枝叶交错成一幅黑的剪影,有些微月光洒下来。我收回目光,赫然发觉一个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对面。他猛地扣住我手腕,这使我疼痛,犹如一个铸就的铁箍。与此同时,胸口感受到剑尖的锋锐和冰冷。  阴影中,他眼里闪烁着两朵寒焰,怀疑与敌意的火:  “——你是谁?”  异样的震怖使我醒来,才发觉,衣衫已被汗水浸透。我身畔躺着公瑾的妻子,熟睡中的她显得温柔恬静。我叹息一声,轻吻她额头,然后披上外袍走到窗口。空中的星斗已开始逐次隐去,是我应该入见孙权的时候了。没有惊扰她,我换好衣履,步出门外。  “我的”主公。究竟是怎样一副碧瞳紫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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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经过五贤阁。历史随着他们的面庞,逐渐清晰起来。  “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王阳明这样说。他身后不远,洞宾正绘一鹤于壁上。李勃什么也没有说,而白乐天正沉醉于琵琶一曲。  陶潜簪金黄秋菊而来,微笑,袍袖间一派魏晋风度……  这烟水亭,烟水亭啊!……  [相传,甘棠湖上的烟水亭,是后汉时期东吴水军大都督周瑜点将派兵的点将台故址。]  他高高站在点将台上,检视着水军昂然之师。他雄姿英发,行止之间自有一段从容气度。  他是江东大地的守卫者,也是开拓者。  他是保卫吴之盛世的盾和枪。  我随意走在九曲桥上,告诉同伴,这里曾经是点将台。她微带诧异,问:那么这里为什么以“文化景点”闻名呢?  是的,到唐朝中期,点将台仅剩下在湖水中的一个土墩了。但是有两位文人一先一后来到这里,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白居易,和周敦颐。  白居易达观,浪漫,现实。他的作品,大多反映现实社会的弊端,人民生活的疾苦。在甘棠湖不远处,他挥笔写下了《琵琶行》。  而周敦颐,我之了解并不多,只知他是他是北宋理学祖师,并读过《太极图说》。印象中最清晰的,使我自以为对他有些须了解,还是他的名篇《爱莲说》。  他在点将台上踱了几步。台下,尽是江东大好男儿,他们踊跃着,快意着,而这踊跃与快意只是表现在他们的眼睛里,他们整齐地站立,他们的队伍整齐肃穆,如火如荼。  白居易在唐朝元和年间成为江州司马,时常到甘棠湖畔散步。为了和朋友们有个吟诗引酒的好去处,他在湖心的土墩上修建了这个亭子。当时,称为“浸月亭”:别时茫茫江浸月。  宋,周敦颐也来到九江。他在讲学之余,看到白居易的浸月亭遥在水中,又在湖堤上另建一亭。他的儿子周寿在甘棠湖畔,遥望庐山,取“山头水色薄笼烟”的诗句,命名为“烟水亭”。  那么,你能背得出《琵琶行》么?我的同伴问:能的话,我就当然背《爱莲说》——因为短。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  他右侧站着的是鲁子敬。这个长于方略的有些略嫌忠厚的男子,在几年前却以力量闻名呢。面对追兵,羽箭连连洞穿牛皮大盾,何等的胆略与气魄?而今在他神情中,则只能见到豁达大度。  是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吧!他想。这样想着,他的骄傲,一发显得有些孤绝。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水下滩;水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情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  时过境迁,人去物散。将近明朝末年的时候,“浸月亭”、“烟水亭”都荒废了。万历二十一年,九江关督黄腾春夜得一梦,梦见自己在吕洞宾的传授下治好了瞎眼的母亲。此后,母亲竟真的重见了光明。感慨之下,黄腾春在浸月亭原址上重建亭台祭祀吕洞宾,并称新亭为“烟水亭”。  亦亭、听雨轩、水阁幽房,我走过这一切。水光山色,尽在烟水之间。  他微笑了。这片他为之奋斗,为之燃烧着生命的土地,能够记住他多久呢?十年?二十年?一百年?而他为之辛酸,为之欢愉的“吴”的大旗,又能在这片土地上挺立多久呢?二百年?五百年?……而他清醒地知道,如果他就这样死去,所能占据的也只是一抔黄土;猎猎飞舞的旗帜挺立得再久,也不可能再次超过周家的八百年了!  他猛地扬起头,苍穹上流动着青色的沙,能带走一切过往的时光不断从他身畔流逝,清晰得让他几乎能把握住它们的存在。  那么,既然嘉庆十六年时“烟水亭”就已经成为九江的名胜,我们所游览的就是黄腾春所修建的“烟水亭”啦?同伴暂停她的背诵,问我。  没有。实际上,太平天国时期,烟水亭又一次毁于战乱。同治年间有一位僧人古怀,他四处募捐钱物,这才将烟水亭再次重建。我们能够游历烟水亭,还要多亏这位僧人。  她点点头,忽又抬头问,他是出于怎样的心情而开始四处化缘的呢?  我不知道,亦不敢妄自揣测。只好笑答,背书、背书!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都督?”  鲁肃的声音将他自沉思中唤醒。  “我想,我应该先回柴桑去。曹操将辽东也平定了,他接下来的目标应该就是荆襄。”  “那这甘棠湖上就只剩我了!”他笑道:“刘备的虎狼之将不也在荆襄?”  鲁肃摇头不迭:“公瑾,莫要促狭。刘景升不能容人,你在兴霸来前就深知了。甘棠湖上,不是还有水军三万儿郎?没有我缚手缚脚,你只怕更自在些!”  “不错,这许多江东的大好儿郎啊!……还有一湖的烟波浩淼!”  风大了些。风声和旌旗摇曳的沙沙声中,他不由提高了声音。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莫辞更坐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感我此言良久立,却坐促弦弦转急。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  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  那君子是指什么?好象不光是恪守封建道德吧!  没料到她会提这样的问题。这个君子,君子么……  我一时语塞,假装欣赏起纯阳手书碑。那是一个大草书的“寿”字,细看可以发觉是由“九转丹成”四字组成。四字相连,一气呵成,颇有些仙风道骨。  我背对着殿中,不敢回头。  “烟波浩淼?都督倒好雅兴!”  有些苍老却相当豪迈的声音自身后想起。是黄盖,匆匆赶来的老将军恰好只听到了后半句。  “这水军啊,我看也操练得差不多了。就是曹操当真下了江南,也叫他有去无回就是!”  他为这老人的笑容感染,兴致也高了起来:“那么,登台,点将?权为子敬送此一程!”  他一把抄起木棰,亲自将战鼓擂响。  “——点将!”  我身后,是一座约八尺高的雕像。不去看,我也知道他挟书挎剑,飒爽英姿,风度丝毫不减。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  背错了!这明明是“赤壁怀古”。正在观看展品的同伴毫不留情地指摘:你负责背的是《琵琶行》。这些展品还好了,挺精彩!柴桑练兵,再有就是火烧赤壁。  柴桑……鄱阳……赤壁……  巴陵……  需要去看么?一行人中,有哪一位比我更加了解他呢?  我呢……还是背书……  ……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好了,完成!去新拜台看看啦,然后讲周瑜的故事给我听。  他面对甘棠湖上,楼船艨艟,檩次接比。大好儿郎,后二十年中还能有几人呢?  他的声音清朗、激越地扬起:  “甘棠湖上的诸位,都是江东大地的儿子!……”  “……周瑜日夜操练水军,在湖心垒起了又高又大的点将台。不久以后,曹操八十万人马下江南,荆州举州投降。只有刘备不降,他护送着大批逃难的百姓,迤俪向江夏前进。……后来孙刘联军在赤壁以少胜多,指挥这场战争的,就是周瑜。据说,他打败曹操的水军,就是在甘棠湖上操练的精兵啊……”  “——以后十年、五年,你们都要步上战场,护卫江东!你们中大多数人,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是,我们江东的大旗,永远竖立在这甘棠湖!”  “……以后十年、五年,他们都上了战场,去保卫江东。他们中大多数人,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可是,他们帅旗,却始终不倒,竖立在甘棠湖。”  “什么样的敌人,也不能击败我们,什么样的敌人,也不能战胜我们!——”  “什么样的敌人,也不能击败他们,什么样的敌人,也不能战胜他们。……”  “也许再也没有人记得我们了!可是我们的热血,早已撒上大地,融入长江——我们与江东共存亡——”  “——这东吴的水师啊,每个人,心里都怀着对他们生长的这片大地的热爱,这份爱,让他们战无不胜。”  “他们是最强悍的——”“最优秀的——”“他们是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事能够战胜的!……”  “——战鼓响处,他们必将凯旋归来……!”  [他们的声音相隔一千八百年的时光同时响起。他们身影在那一瞬间重叠,在历史的追忆中、在云的旋涡和湖水的声响中。在甘棠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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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否造化刻意的安排?涛涛江水,如岁月般一去不返。  一如岁月不会回头,被江水消磨的折戟沉舟,再也打捞不起了。东风徐徐吹过江岸,将北地的杨柳也渐渐染上江南的绿,不复出现那一夜呼啸着挟着江南的勃勃生气席卷一切的景象,只有微微的云层后那一轮冷白的月,依旧俯瞰着大江上下。  这江,这水。一眼望去,看不到对岸。当我面对这浩浩汤汤的横在我面前的大江,不由自心底涌起一句:“太渺小了!”人,与大江相比,太渺小了。许多年前,符坚也许站在同样的江岸上,却纠纠地说这样“一衣带水”,大可“投鞭遏流”。也许在当时满怀自信的符坚眼中,长江天堑,“太渺小了。”  我一直站在江畔等待。江左大地,徐徐吹来一缕轻风,略带一点的忧悒。江心何年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千帆过尽,莽莽神州只余我。落英缤纷了几次,草木枯荣了几次,谁是皇皇自地老等至天荒?舞罢汉水舞襄阳,终于舞到这长江两岸。史册的洪流匆匆与我擦身而过,我早已忘却了自己在等待什么。即便忘却了我守侯的对象,我的等待却不会停止。我不能遏住江水东流,但我的目光可以溯流而上,寻这波涛的源头。  子曰:逝者如斯。  君居长江头,我居长江尾。白鹭自汉阳树展翅,飞越了鹦鹉洲,飞过了铜雀台,飞过了黄鹤楼。你和我,在这白鹭翩迁的首尾,在这长河奔流的两端,伫立了朔望的轮回。无数次中,你我追寻的目光定会有一两次交错,然而我们穷千里目,始终望不到对方。  只因这窄窄的江水,涓涓的细流,流淌的是没有尽头的史册;源头与海口,相隔一千八百个春秋。  只有一曲长河吟,在江上,碧落苍穹中回荡。在你我耳畔,唱——  雅量高致,江左风流。凭栏一曲,只为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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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  六皇子提出的和谈条件,直令人震惊:  一,三天内,找出杀害瓦剌台子的真凶。  二,三天后……年轻的天子必须退位,三天之后!  宁王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得的微笑。他看看身为太傅的僧人。后者也正看着他。  也许他注意到了宁王的笑,也许他没有。  一切已都不再重要。  宁王将代替曾经跟在他身后欢笑着的少年成为天子。三天之后。  (十九)  “……以上就是,就是属下得到的情报。”  一向镇定的应龙声音微微发颤,看得出他心中的惊惶。  宁王,也许是作为“宁王”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那种称为“震惊”的感觉。那个年轻和尚、天子的老师,先帝的忘年交……竟然、竟然……  他竟然是先帝失散的长子!!  宁王胸中一阵沸热,一阵冰冷。他呆立着,久久无言,一向稳定的双手在袖中不住颤抖。任他武功冠绝、智计无双,亦从未想到、也从未想过竟然会是此等结局。机关算尽,然若事有泄露,那么成为新天子的……  宁王无声地问着自己:  ——难道竟被那僧人无意中坐享其成了么?  ——难道这个任谁也不能战胜他的王者,一样也摆脱不了命运无情的捉弄和嘲讽?  应龙心头,忽然涌起这样一问。这样想着,他情不自禁地抬头去看宁王身畔的伊人。  飘忽的袍服上方、覆着如流水般垂落的长发,她素淡的容颜里,无悲,亦无喜。  “……殿下?”她的声音,如风般低低响起:“依大明例,他才是‘真命天子’?”  宁王霍然转身,紧盯着她。  “那么如今当务之急……”她脸上露出笑容,一如宁王平日:  “——请殿下发号施令吧!”  宁王的薄唇渐渐抿成一道优雅的弧线。袍袖一摆,他急急向外走去,语声出奇地从容:  “应龙,听令!……”  ……我和宁王殿下不会在一起的。……  她当日的话语在应龙耳边回荡。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那是为什么。  她可以是宁王的替身,代替他发号施令;她也可以是宁王的知己,能够明了宁王胸中每一次驿动;必要的时候她甚至可以是宁王的军师,提醒宁王每一个可能招致谬误的疏忽。但她不可能是宁王的妃,她所拥有的一切是使她更象是宁王身边的谋士,而不是一个女人。  应龙起身,扬头。  “——属下在!”  (二十)  也许她错了。她明了的,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将她的王推向无天可呼的远方——只是让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没有错,昨日、今日,一场场怵目惊心的棋局,她是他的一步棋,为了探取江山锦绣,尽入囊中。她所做的是让她的王与自己唯一的亲人为敌,也许她是错的,也许她是在将她的王推向万劫不复。然而只有他,只有他才是她可以生死与共的人,惟有他,才能令她心许。为了他磅礴的志向,即便粉身碎骨,即便烈火焚身——  他急急前行,步履敲在心头,一声一声。每一步,他就离胸中的欲望更近一点,同时,渐渐与她远离。有时几乎想要抛却一切野心抱负,只要与她相守,只要再多一刻。然命运始终不给人怠惰喘息,他早就知道,要君临天下,就不能奢望与她厮守……可是胸膛里的痛楚、辛酸,那一线憧憬始终不能忘怀。可是追逐的东西,无论何时始终要将之牢牢抓在手中,能拥有整个天下的皇位啊!为了这个欲望,即便孤独一世,即便万劫不复——  他们,永不言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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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场影子VS张飞影子:张三哥~~~!好~~~久不见!张飞:咱哥俩好久没喝一场了,找个地方吧!影子:三哥,……有钱是吧?兄弟我断炊三天了……张飞:怕什么!走,喝两盅去!影子:给三哥上几坛上好的“胡子酒”,这酒有点甜、香气扑鼻不过很淡,三哥又可过瘾又不致喝醉!张飞:兄弟你呢?影子:……至于我……小二!给来箱“鲜橙多”!哥俩好呀,六六六呀,五魁首呀,八匹马呀……(这哥俩称兄道弟,喝了个昏天黑地……)(因为选手离场拼酒去了,比赛无法正常进行……不过我们仍然可以判定胜负:男人之间,不比喝酒,还比什么?)哥俩好呀,六六六呀,五魁首呀,八匹马呀……(看看他们脚下东倒西歪的瓶瓶罐罐,两位的海量让人一目了然。不过,兴致勃勃的两位喝的是……?)一个喝果汁,一个喝米酒,高下立判。(第五场…汗,张飞胜)第六场影子VS关羽影子:关二哥,不是小弟说话刻薄,我对你呀,最不爽了!关羽:(面不改色)来将通名!影子:……呀哈!要不怎么说对你不爽呢,把小弟忘了是怎么的?关羽:(不动声色)来将通名。影子:……算我服了你,恁拽!我乃魔界之神巴恩陛下麾下魔王军六星军团幻影军团长魔影参谋密斯特巴恩是也!关羽:(抖擞神色)我乃关羽关云长是也!看————刀!!影子:(东躲西藏中)二哥,太不给面子了……!哎哟!你看我连马都没有你还追我!哇啊!这么没情谊的招你也出……妈呀!!(扑通!!)影子:——谁这么没公德扔香蕉皮咧?!!(刚想爬起来又被自己的斗篷拌了个跟头)(系统提示:三国时代我国大陆是没有香蕉的,因此,香蕉皮的来源……)关羽:(疾言厉色)受——死——吧!影子:(双眼在斗篷宽大的帽子下闪闪发光,声音变得空洞、冷漠)……试试看吧——如果你认为,能够杀死『魔影参谋·密斯特巴恩』的话……(关羽的必杀攻击带起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影子的的斗篷被吹得不住飘动,飞扬起来。)(在场的每个人都能看到,他的斗篷下面,除了一双空空的靴子,——什——么——也——没——有……)关羽:(面无人色)鬼!!!!!!!!!!!(掉转马头,奔下)(第六场影子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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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我尽量装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问:“小飞,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这个自称是我,不,是公瑾的“心腹侍卫”的少年薛飞侧着头想了一想,回答:“这个嘛……其实我也说不清啦,反正大都督让人觉得特别安心就是了。”  我倒!  这两天我凭着长时间以来对公瑾的研究和了解,勉强扮演着他的角色。可是这些远远不够,例如前天晚上,我刚想躺下,薛飞就一个劲的盯着我,看得我混身不自在。  “小飞,有什么不妥吗?”我连用词都斟酌过才开口。  “没什么,只是,都督你平时就寝都是我催了两三次以后了吧?”  天理何在?就算公瑾是工作狂,也不至于天天忙到三更半夜吧?  “哦,这样啊。我今天有些不适,所以……”  没想到他竟立刻紧张起来:“啊?!都督,你觉得身上怎样?什么地方不舒服?要不要我去请医官?”  “不必了。我大概是太累,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我早就说嘛!大都督不管再怎么操劳,总该注意自己的身体……那我先行告退,都督好生歇息吧。”  他关好门出去了。  这不就意味着,明天等着我的是公瑾的一大票公务吗?!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处理?!……还是装病好了……  所以,两天以来我用头疼这个理由推掉了一切公事,专心打听着公瑾的形象。可是这小子竟给我摆什么“说不清”!我容易吗我,虽然大家一听说我头痛就一致认为我应该休息,而且头痛这种病无论中医西医都查不出是真是假,可是我打听的时候都不能问得太明显,否则更容易露馅。我可不想这么早就穿帮,我还想留着小命多活几年呢。  况且现在薛飞就已经在问了:“大都督,怎么想起问这个?”  两天了。我本以为既然自己思维的波长和公瑾相同,彼此意识思应该还能再联系上。但我似乎错了。看来我现在只好先扮成公瑾,走一步算一步,等着大家想办法把我弄回去。一切都要小心,虽然在二维时间中,但改变历史同样会引起时光错乱。我还想回家,我还有大好的花花人生要去享受……  ——等一小下先!想起来,我还不知道公瑾的长相呢。哇呀呀,幸运到家,镜子,镜子,镜……  ……这个时代没有我所说的那种镜子。至于铜镜这种文物级的东西,我早就在博物馆领教过了。我环顾四周,开始找效果更好的代替品。  我的视线落到那口剑上,不由眼睛一亮。  宝剑的寒光中,清楚的映出公瑾的——现在是我的脸。我本人也称得上隽朗,朋友中更不乏英气逼人者。可是和这个如玉似剑,又似微微抱恙的他相比,不仅是黯然失色,简直就是没了颜色!  剑锋般的眉梢嘴角,流水般柔和的容貌,融合着书香和剑气、才情与胆识,即便如今这个身躯中的已经是我,也丝毫不能遮掩他的惊才绝艳。  还有那对眼……带点落寞的眼睛,深埋着淡淡的,淡得令人有些不忍的忧悒。……尽管如今拥有这对眼的人是我。  我心头涌起一丝苦涩。  “大都督?!”  我回头,看见薛飞站在门口,满脸惊愕。他任凭手中的书简散落满地,只是死死盯着我。我这才意识到,我当成镜子对着自己比画的是一口剑。  “您、您这是?!”少年吓得话都说不完整了。  我突然想要冲过去向他道歉,诚心诚意的为我任性的行为道歉。但我没有。我提着那口剑走过去,弯腰拾起书简中显得有点特别的一个,抽出,展开。  看来公瑾历来有搜集情报的习惯。这个情报太重要了,对我,更对这个军阀林立的时代。  “操杀刘琮据有荆襄。刘备反走。”  “……小飞,你问我刚才做什么?”我微微一笑:“我只是在想,这剑,是不是许久没用过了?”  ——因为上面没有血腥味。  薛飞还没回过神来,愣愣看着我。  “备我的马。回柴桑。”  这口剑一定许久没有用过了。因为,这么好的剑,上面竟然没有一点血腥味。我想着,低低的笑,轻轻划破手指,在剑身涂上一条长长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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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史子义感到有些意外,已经有这么多人集合在他的麾下。有人以为他是为了给刘繇报仇,所有人都知道,在归影沉衣攻入曲阿大营的那天,刘繇死了。没人知道他的死因,但大家都猜测,他是死在……逸风流影剑下。他们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都是一阵停顿,仿佛那个人的恐惧,随着呼吸一起久久停在心头。  子义每每想起当日的经历,也感到一阵寒意。他当然不是为了刘繇,他看看聚集在身边的军士,明白他们与他的想法相仿:由于恐惧,对流影和他那柄剑的恐惧。谁不畏惧死亡?为了解除这种恐惧,他们要不记性命的随他冲锋陷阵,消灭这恐惧的源头。太子义自己,则实在无法容忍逸风流影的冷漠和愉悦:对生命的冷漠,和夺取那些生命的愉悦。他要亲手击败这个人,他要告诉他,要让他知道,生命是如何的宝贵和尊严。    “现在,得到了我上一次送他的军队,归影、逸风该够实力与我放手一搏了吧……嗯,我倒是…期待得很呢!”  吴宇林再一次的战书,下到了孙策营中。  沉衣没有把战书交给流影。莫名地,他感到有点不安。在战场之上,他的挚友和兄弟全无顾忌的杀戮着,宛如没有灵魂一般,他两颊涌现的酡红也让人不安。疆场仿佛天生就是他宿栖的地方,他为殷红的血与漆黑的死亡所滋养,发自内心地、愉悦的笑。  ——难道自己当初的决定是错误的?  沉衣一时有些犹疑。从最初他就了解流影胜于流影自己,他完全明白在那儒雅的外表下隐藏的心志。比流影年长两月,他一直以为自己应当保护这个兄弟,他太尖锐,以至竟不能保护自己。或许他应该把流影隐藏起来,或许隐士的生活更适合他。然而在战场上飞驰的时刻,他已经义无返顾地把流影拉进了烽火硝烟。  “你一旦开口,就等于替流影的宿命做出了抉择。”  是的,他为流影做出了抉择……  “……沉衣,记住:你决不可以后悔。”  后悔了吗?归影沉衣低声问自己。他笑起来。没有,当然没有。如同他决定驰骋在这江南大地,他已经为流影的宿命做出了抉择。他所追求的,就是他的初衷,即便为此付出一切,即便烈火焚身,  ——也永不言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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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一篇·天之花)  “先生,真的要我们走了?”  沉静的中年人站在大开的窗口,人飘飞进来的雪落在他身上。他微笑着,转过头来看着两个少年。一个英气勃发,神采飞扬;一个姿质风流,仪容秀丽。  低沉柔和的嗓音流淌出来:  “我会的,你们都会了。”他亲切地拍拍两个少年的肩,“是你们,也是我归去的时候了。”  “……啊,等一下。沉衣、流影,你们两人各去寻些花来,权当给我送行吧。”  在肃杀的严冬,冰封雪覆的世界里,他们,会寻来怎样的花呢?在这个肃杀的乱世,杀伐如冰雪,一切都是为了迎来春日。……是的,春日定会来临的。而他为了迎接阳春盛夏所培育的这两个孩子,将以怎样的方式,去面对,以及,去迎接?  他们还带稚气的脸上却全然没有惊讶。归影沉衣马上推门跑了出去,留下一串笑声:  “先生,等我……”  逸风流影只是慢慢踱出门外。他澄澈的笑容里始终隐藏着什么,那是连这个渊博的中年人也无法完全看清的。他的命运,会走上哪一条路呢?他自己或许感到无谓,但分歧的宿命之路,却影响着太多。  昨夜他分别将两个孩子单独找来:  “——流影,你了解自己,如同伯符对你的了解。在你灵魂中,你同时期待着两种未来。将来如果有一天,你面对着一个选择,选择你是否要为这个乱世而生、或是为你自己而生的时候,切记,一定要三思。”  “——沉衣,总有一天你会想要借助公瑾的力量。可是你应当慎重,因为你一旦开口,就等于替流影的宿命做出了抉择。但这不是我要对你说的,我想告诉你的事,不管你是否借助于他的力量,都绝对,不要后悔。”  随着一阵欢快的笑声,沉衣又跑了回来。少年的脸颊被寒风染得通红,手里高举着——是一枝红梅!  “‘高处不胜寒’,但并非始终如此的。”少年向侧畔的山峦望去,“越到高处越是寒冷,可是,在半山腰,却比平地要暖。”  流影缓缓开口:“是以在初春将至,山腰的梅花便察觉了春风的气息。”  那红梅激烈的香着,复仇似的艳着。  总能第一个察觉春天的梅花呢!在冰雪里,也早早绽开了笑脸。可是,虽然在悖勃了常例的地方得到了大地的暖意,在隆冬依旧的寒风中,恐怕也会过早的凋落了。  你看,那艳红的花瓣,已经开始微微皱缩了。  ……第一个知晓春天到来,但始终看不到了,真正的春天啊。  他注意到两个少年只顾一块说笑,便开口问:“流影,你的呢?”  笑容自逸风流影嘴角慢慢浮起。引着沉静的中年人,他来到院落中。光芒在那双眼睛里流动着,他伸手指向茫茫苍穹:  缤纷的雪花回旋着飘落,落向大地怀抱。  “看,先生……这就是我的花了。雪就是天的花朵呢……”  雪,一片一片。每一片都是天的花朵。这种花只在着冬日开放,而且,开开就要谢了。春风一起,这些天的花朵必定消融。  漫天银白色的花朵飘落下来。小小的,是严冬的一部分。它们用自己来呵护着万物,让生灵安然度过严寒,温暖的守侯春风。  花开开就要谢了……  两个少年说笑着,他们的笑声和身影一同渐渐远去。他们身后,低沉柔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在乱世的风雪中久久回荡:  “改变人命运的时代……改变时代命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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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瓦喇大军屡战屡胜,锋芒直逼京城。震荡朝野的告急战报接二连三,每一下都重重打在年轻的天子心头。  他与素来满腹机谋的太傅相顾默然了,都知道,这一次不同以往,是那些机智所不能化解的。面临摇摇欲坠的颓局,他们方始恍然:面对着先帝留下的这副军国重担,他们并不象自己想象中那样有力,而是——而是如此渺小。  平定郑王的叛乱以后,他们一直满溢着自信,以为他们可以昂首挺胸,度过一切难关。  “……原来,我们……错得这么厉害……”他苦涩的笑着。  而从来处变不惊的青年僧人,此刻双眉紧锁,紧抿着薄唇,苦苦思索着。  (十一)  朝堂上的宁王,未着戎装,而是一身素淡的袍服。自他脸上,所能读出的只是忧国忧民,以及对一个人的关切:  “皇上!只要皇上一声令下,臣必浴血疆场,马革裹尸而还!  “然皇上勤政爱民,不忍百姓流离,生灵涂炭。如此,则惟有……”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缓缓向群臣脸上一一扫视过去。不知是有意或无意,他的眼光在青年僧人的面前,略略停留了一下。  “……惟有,议和。”  束发金冠上的两条锻带,轻轻垂落在他胸前。他的笑容那样恳切,神色中与生具来的恢弘气度,给人信心,尤其是这个曾经不舍的依恋过他的少年,不禁感到斗转星移光阴纵逝而他面前这个神采飞扬的皇叔,一定始终可以依靠。  “臣与瓦喇大汗曾有一面之缘,愿为皇上出使,面见瓦喇大汗。”  “皇叔……”  看到少年仍有些犹疑,他微微一笑:  “皇上。臣此去,定不辱使命。”  (十二)  作为和谈特使,瓦喇太子与六皇子来势汹汹,咄咄逼人。太子的倨傲,六皇子更是口出不逊:  “……败军之将,没资格跟我们谈什么条件。简直有如丧家之犬!”  他狂妄的笑声在大殿中回荡,刺痛着每个人的耳朵。  年轻天子牙关紧咬,一向玲珑的太傅不动声色,而文武百官为大局计,也惟有忍辱负重。六皇子的笑声尖锐的扩大着,黑压压地压下来。但这笑声并未持续多久。  因为一个人抗声道:  “国家大义,不容轻侮!即便瓦喇大汗,也不能辱我大明尊严。——六皇子,你虽身为瓦喇特使,宁王,亦容不得你在此放肆!”  全装贯带的宁王,神色间森寒冷傲,逼视着。他的气魄,肝胆,英风霸气,为他剑锋般的声音做了注解。  六皇子竟收起了他的轻蔑,正色起来:  “——好!好一个‘容不得’!”他上前一步,笑:“不愧是宁王!今天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收回刚才的话。不过,……嘿,嘿……”  两声冷笑结束了他的话。即便正色着,瓦喇六皇子的狂傲也依然溢于言表。  精通汉学的瓦喇太子出了一个又一个难题,而青年僧人则游刃有余的笑答。是他呀,接下了本该是那少年的重任呢。两人唇枪舌剑,斗得难解难分。  这些难题,对这僧人自算不了什么。迦叶寺里,天竺僧的问题他也依然破了。“佛祖能不能造出一块他自己也举不起的大石头?”这已经不是问答,而是禅家的机锋了。若有人以此问题来问他,他也定然和这僧人一般,乱棍打出。  但这也不是最难的难题。最难的难题,是这样问:  “你能不能说出一个你自己也答不出的难题?”  而回答出的难题,接下来就会被用来难倒你。  ——若说没有你所不会的难题,那你已经被难倒了。  而对心志高拔在云层日月之上的宁王,最无法回答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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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偌大的皇城,弥漫着一派苍凉。  五月三日,夜,先帝驾崩。  禁城中往复巡视的甲士,昭示着:在那悲痛的氛围后,掩藏着浓浓的杀机。  郑王等四王的大军兵压城下,恐怕不日就将攻城了。荆山失火,玉石俱焚。可是对于新即位的天子,恐怕连放手一搏的机会都没有;鱼固然要死,可是网,却多半安如磐石。  群臣在殿下焦急的走来走去,早已失去了一贯的沉着。良久,一个将官匆匆奔了过来:  “报!依然没有宁王的下落!”  众人相顾骇然。  龙座中沉思的年轻天子缓缓抬头,薄唇间崩出两个字:  “再探!”  这一刻,能够指望的恐怕只有宁王了。只有他的大军,或能阻止郑王的野心。  ——然而他竟于事态最危急的一刻失去了下落!  箭已离弦。  被称做侠王的他,此刻身在何处呢?  (二)  大帐里,郑王放声豪笑:  “只怕那无用的太子和百官还盼着他吧?晚了!都晚了!”  他看向帐下:身被镣铐的宁王双目紧闭,竭力压抑着自己低低的喘息。  左肩下方被郑王击中的伤处依然痛彻心肺,不仅如此,他清楚的感知右臂的麻木感正迅速上升——好可怕的毒。  在他被推入后帐的一刻,苍白的脸颊却浮起了自得的笑意。  “……卫元帅!看郑王大营中红旗升起,即刻率三军人马前往,听候殿下调遣!”  “得令!”  “秦将军!你带一队人马,应龙出发一刻后立即前往郑王营寨前,只准叫骂,不许交战!”  “得令!”  发号施令的是个长发垂肩的女子,她意态从容,指挥若定。水晶般的声音,正适合于这个绝色的容颜。那柔美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怎样的心呢?而秋水的眼睛里,正隐着无所畏惧的锋锐。  “好!应龙!你立即带人出发,往郑王营中,接应殿下!”  “——得令!”  (三)  “太傅!太傅大人来了!”  不止殿中群臣,连年轻的天子也为之精神一振:  “太傅,你可有什么良策吗?”  被称为太傅的是个笑得精灵古怪的青年僧人。他朗声笑答:  “这个嘛……我想过了,大概只有……”  听着他肆无忌惮的谋划,所有人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四)  本来亢奋待发的气氛瞬间凝结,郑王得意的笑声也在瞬间失落。  忠心耿耿的童叟背后透出了应龙的长剑,他虽然以性命挽回了应龙本是必中的一击,却无论如何也挽回不了郑王的大势已去。  “你——为什么会是你?”  郑王眼角肌肉跳动着,他威严里带着愕然,瞪视着眼前的对手:“难道,你本来是故意为我所擒?——连自己部下的性命都当成工具,你、好一个侠王呀!”  年轻的王缓缓抽出匣中的利剑,他倨傲地笑着:  “如果能达到我的目的,不论是什么——即便我自己的性命,也可以只是工具罢了。  “天马上要亮了。你那三个同谋的军队,马上就要攻打京城。等他们杀了皇上,我就以勤王的名义,将他们一一剿除。没了你,他们,只不过是乌合之众。”  “哼……然后你就顺理成章,登上了皇位!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敢。我只不过,比你聪明那么一分而已。”缓缓举起的剑锋,映出宁王自得的笑容:“郑王,你还有什么想说吗?”  郑王心中,掠过一声轻叹。他终究还是小睽了这个年轻的对手,现在他明白,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翻本的机会了——这一次,他着实输得一败涂地。  (五)  谷王惊得呆了。他不但绝没想到城门大开,那个青年僧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告诉他说让他“例行公事的投降一下”,更没想到烟雾中烽火台上被押解的竟是另外两个谋反的王。他怯了,降了。  然而这只是那个青年僧人的计策。他大胆的逆料三王的军队不可能同时到达,于是设了这骗局,逐个击破。  另外两个也是如此。  年轻的天子容光焕发。他喜不自胜,紧紧握住了太傅的手:  “太傅,太好了!我们成功了!”  青年僧人嘴角露出一丝贼笑:“是啊……只剩下郑王了。万事大吉!”  (六)  京城外的山坡上,宁王一身戎装。与他的马并立的,是那个柔美的红颜。她注视着宁王阴沉的脸,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那时他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  (七)  他昂然走进大殿,献上了郑王的首级。  当他说自己不慎为郑王所擒时,注意到那个孩子焦急的关切。那孩子连连问着:  “那,皇叔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他微微一笑:“谢皇上关心。臣没事,只是让皇上受惊了。”  他当然也没有忽略那僧人藏在毫不在意后面的不信任。  “殿下,宁王殿下!”  她微笑着迎上来:“你一定又有别的主意,是不是?”  他也笑了起来,轻轻揽住她的肩:“你什么都知道么?你为什么还叫我宁王殿下?”  在那几乎忘却了自己的抱负,想要与这个红颜知己站成天长地久的一刻,他低声倾诉着:  “叫我流影……灵,叫我流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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